R先生：
见字如面，新年快乐！
回家的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雪。后天就要返程，估计是没戏了。一个多月的感冒也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我又喝了甘草片。深棕色的小药片，小时候很熟悉，如今已暌违多年。
昨天跟几个同学聚了一下，喝了一杯半的白酒，意识稍微模糊，还能自己走路。十来个人，除了我跟L，都已经结婚，而且大部分都已经是老夫老妻。J同学几年前离婚，女儿已经十一岁。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把陈年同窗旧事翻新，总带着一种难掩的感怀之情。
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醉过了。在我看来，喝酒不宜大醉，微醺最佳。酒是回忆的启瓶器。晕乎乎的时候会不自主地想起一些人和事。当然，你知道的，我的臭毛病，总是那些不开心的遗憾的事会更踊跃。而大醉则会让人情绪失控，把细枝末节的东西通过表象放大，实在不好。
饭后我们又一起打牌直至十二点回家。我输了七十多，对于赌桌菜鸟来说还可以接受。
每次过年回家总会想起以前一起长大后来逐渐疏远甚至离开的人。
那天中午饭前，我爸让我去四伯家喊四伯来家里一起吃饭。四伯家的院子东一堆西一堆地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正屋玻璃窗长年没有擦拭，灰蒙蒙地盖着一层污渍，进到家里也是很久没人收拾的样子，各种家伙横七竖八地随意版放着。四伯正在生火做饭，我说去我们家吃吧。四伯连忙笑着说不了不了，我伸手示意要拉他，四伯依然满口拒绝，然后说：等啥时候你们领回来媳妇再去。我只好作罢。
自从堂姐去世之后，四伯母就搬去市里照顾年幼的小外甥女。老两口也心生罅隙，长期分居。堂哥长年在外，过年也少回来。鞭炮轰隆万家灯火的时节，四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进进出出，默不作声，我是永远也难以体会其中滋味。
堂姐是在我去深圳的第一年出事的。我是一个很少会主动联系别人的人，总觉得没太多话说反而尴尬。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我从我妈那里要到了姐夫电话，打过去没几秒钟就情绪失控瞬间泪崩。姐夫还在电话那边一直重复说没事没事。只是最后我们都不得不面对现实，猝不及防地接受从小彼此看着长大的同路人提前下车的事实。以前堂姐在的时候，四伯家总会收拾得很干净，充满烟火气息。转眼却已是尘埃满屋。
这几天看完了F同学推荐的《黑镜第四季》。《吊死DJ》一集最后男女主角一起爬越高墙勇敢打破规则推翻一切的桥段，在背景音乐的烘托下如同慷慨赴死的壮举，让人动容。R先生，你说爱情的形状是不是有很多种？有的人心在云巅期待一场挣脱枷锁的相遇，有的人却喜欢降落尘埃在生活的细节中逐字逐句把爱情解读？亦或者有些人本就未曾把爱情作为人生的一项考题，交白卷或者干脆不参加，来去洒脱。这样的人必是有大智慧吧。
除夕那天蝈蝈给我发信息：老朋友 新年快乐呀 新的一年 身体健康 工作顺利 拍更多好的照片 设计更多优秀的作品 要开心 要幸福 要早点告诉我你的好消息 份子钱已经准备好了哈哈哈。
我回：希望明年你明年更改成其他的。听起来颇有自嘲的意味。
R先生，再有十几天我就真的二十七岁了。这个数字好像已经站在我视线的不远处等我很久了。结结实实像个明晃晃的指示灯。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没必要把某个特定的时间提高到有什么象征意义的高度。时间是一点一点把我们改变，除非经历重大事件，一夜白发，然而大部分人都少有此经历。
每年回来我都会把以前买的那些矫情的书翻出来，吹去灰尘，像跟一个老朋友交谈，谈论年少中二的自己。只是我现在随便翻几页那些当初满是共鸣满是赞叹的文字却已经难以继续。终究不留痕迹地和以前的自己说出告别。那天我们一家照了全家福，本来我爸和我哥都比我高，最后却显得我最高。老妹说别人还以为这一家是有多矮。Sa总评论说我眼里有英气，跟以前不一样了。心下小欢喜。
R先生，大部分时间我不是个话痨，即使喝得最多哇哇大吐的那次也不是，我深圳的朋友知道。很少有人跟我说你别说了，闭嘴。只是最近恰逢其时又遇旧人，闲暇无事就心绪杂乱亟待表达。
你曾来信告诉我说：人生况味须自品。不管怎样，各自珍重，希望我们都能身历风雨，心如磐石。
END
2018.02.1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