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的爷爷已经来离开这个世界四十多年了,突然想起他来,是最近在自媒体上听到了这么一篇散文:《一生中我最亏欠的人》是这篇文章撞到了我一下子想一把尖刀,插在了我的软肋上,让我痛不欲生,被其文章深深地打动,听到最后,我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是啊,在人世间,谁是我一生中最亏欠的人,是他,那个人就是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原则上说,还不算是我的血缘至亲,他是我爸爸的继父,要说也是我的继爷爷。自从我奶奶去世,没多久和爷爷就分开了,一晃就是六年,再见面就已经是人仙两隔了。
在我交女朋友的那段时间,也就八零年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姑姑带给我的信。我爷爷已经找到了。他是6天以前失踪的。姑姑让他去新泰打酱油。从吉阳胡同到新泰。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结果到了晚上也不见他回来。人怎么找也找不着。最后只得报警。
后来听说第3天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跑到东关那边去了。在过河的那片菜市场的白菜地里。白菜地里的菜窖里找到的。当时已经糊涂了。
我和女朋友保平去我姑姑那儿去看他。他躺在外屋。就是门厅。进门对面的一张单人床上。赶紧走过去。坐在凳子上。床前是一张桌子。桌子这边就是门了。保平进门去了里屋跟我姑姑唠嗑。我就没有进门,直接靠在桌子旁边,就坐在了我爷爷的身边。身边的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他就像老了的李叔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秃着头顶。唉,他乖乖的躺着。在那里导气。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应该是弥留之际吧。想是书里说的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没有出的气。
我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先看着。一边轻轻的呼唤着他。看他的模样。像极了煤气之后的奶奶。在地上的躺着时一模一样。奶奶是6年前走的。不久我就和爷爷分开了。转眼几年过去。和爷爷基本就没有再见过面。也渐渐地就显得生分了。今天看着他躺在床上。不由得未免心中翻滚。往事一幕幕地涌现在了眼前。
看着爷爷平静的躺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听着屋子里面保平跟姑姑的说笑声。我的心里。突然的感觉到一种刺痛。我的爷爷呀。不该是这个样子。那么多年我怎么没有管你呢?如今看到您躺在这里。心里真的是太难受。太难受。
说起我的这个爷爷。不得不提起的是我的爸爸。早就听说过。爸爸在刚刚懂事不久。他的父亲就在下班的途中得了脑淤血。被送回家的时候。没两天就去世了。当时他的那个家。除了他和他妈妈。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四口人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着落。他的父亲是城里边布店的一个伙计。虽然挣的不多,但勉强能维持家里的生活。他母亲的娘家过去是开骆驼店的。所以他母亲从小就有好吃懒做的毛病。嫁过来也改不了推牌久吃纸烟的习惯。都没了顶梁柱。习惯还改不了。父亲本来就对挎着小篮儿走街串巷卖花生仁。不是很乐意。他不敢在有人的情况下去吆喝。那买卖可想而知。他一赌气。拍屁股走人,出外当兵去了。
他的母亲无奈之下。先是送走了已定为童养媳的姑娘。接着又把二小子狠心的送了人。最后也把自己嫁了出去。她后来这个老公就是现在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他们可能都年龄不小了。我过去就曾经听到过他们的一嘴。意思就是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
说起这个老人,当时他是火车站里给火车头上水的。属于铁路上的给水工。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铁饭碗。但他们吃喝还是不会发愁的。既然他们不能生育了。但是他们却收养了一个弃婴。等女孩子长大了才发现。是个哑巴。二小子也用一担棒子赎了回来。他们的生活不是紧吧!
j看着你就知。我这个爷爷。身体很是魁梧。但也不胖,说起来他还有点儿缺心眼儿。就是过去老百姓说的那种一根筋。他又姓么,那是一种少有的姓。所以大院里的人都管他叫幺傻子。因为走路有点踮脚。是他过去年轻的时候为日本鬼子挖井受的寒。现在才知道这个病的名字叫风湿性关节炎。虽然老爷子腿脚不是很利落。但他对我比对亲孙子还亲。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他扛着我的印象。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这叫ne勒,是通州的土话。意思是指人骑脖子上。都上小学了。他还是不让我下来。大院里的人们都笑话我长不大。
二小子。被他赎回来以后。改了他的姓。不再叫宋守宏。成了么进才。而我从小在他的怀抱里长大。爷爷也给我起了个名字。不让我叫宋德英。我也不喜欢这个像女孩一样的名字。要我改名叫么文成。但我父亲因为没有再生养儿子。所以他不干。要是他和我后妈。早有个男孩的话。我今天也可能就叫么文成了。
嘿嘿。真的忘了说了。我是在五五年出生的。早就听说过。父亲最早在警备队。当过排长。后来又到铁甲车队当了连长。南下的过程当中。因为倒卖车上的烟煤瓜分。耽误了回火车站。没能赶上去台湾的队伍。就滞留在了南方。
无奈最后只能参加解放军。然后就去了朝鲜。33岁才回到了通州。娶妻生子,也就有了我。
在我8个月大的时候。父亲突然休了没有文化的母亲。就离开了家。从小我就跟着爸爸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奶奶一起生活。因为父亲恨自己的妈妈,改嫁给了傻了吧唧的继父。所以他们爷俩根本就不对嘴吹。从没有说过话。但就是这个和我。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把我拉扯大。.
小的时候记的东西不多。只知道我的哑巴姑。是因为夹钱包被逮捕的。成了惯犯。又不知道悔改。最后被遣送去了东北改造。其实她也算走运。因祸得福。劳改当中治好了她哑巴的毛病。又在农场结了婚。记得家里镜框里有她的照片。但因为她老来信,我们没有人会写信回。长了也就断了联系。那个不回信也常写信的,剩下的就是我的那个叔叔了。
叔叔也是个传奇。他过去卖给了一家姓李的。后来又被爷爷赎了回来。改姓么。叫么进财。说起来他很小的时候就遭罪,大了又赶上事,背井离乡。听说是他开始在机务段上班时。因为搞对象总需要钱。他和其他人盗窃了厂子的器材。属于团伙盗窃。最后再往东北轰的时期,被判刑去了东北劳动改造。判处20年徒刑。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去了东北。可能叔叔跟姑姑的关系不睦吧。一直也没有听叔叔提起过。我是在上中学的时候见到了叔叔。那时他已经被劳改释放。回到了家乡。他哥哥要求他设法把户口转回到老家农村来。但因为搞对象不顺。又感觉到迁户口也不是很容易。先是开始回了东北。过一段时间。来信说他已经在东北安了家。说是在他们农场附近的一个村里。看到了一个寡妇。因有病又带的孩子。生活实在困难。看不下去。就打算帮一把。父亲和姑姑都不同意。纷纷劝他不要那么做。但最后他还是来信说结婚了。没有办法,家里只能找一些我们这些孩子的旧衣服给他寄了过去。
说起那个寡妇。因为不是当地本村人。丈夫去世以后。很受到村里人的歧视。一个人带着4个孩子。得了神经分裂症。大儿子刚刚15岁。小儿子才几岁。大儿子因为在小的时候得病发高烧。最后把耳朵烧坏了,失聪了。老四从小又聋又哑。五口人基本没有生活来源。叔叔去拉帮套。
不久,大小子。外地治病时想不开,最后跳湖自尽了。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后来听说了过去认尸扒开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算了。
老么也是溺水。是在农场的湖里因为又聋又哑。出的事儿。不久寡妇也死了。最后老三。结婚有了孩子没几年。因为得了癌症也离开了。剩下的老三这个男孩结婚有了孩子,和我叔叔一起生活。因为离的太远。加上生活的差距又那么大。也加上彼此之间互相的都很难。所以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系。
回到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他休妻以后。离家没有多久。就在外边组织了家庭。也是属于跟岳母一起生活。又有了两个女儿。妻子就是我的继母,是乡镇医院的大夫。因为工作。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就不再生养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养活一家五口人也不是很富裕。所以在二妹长大之后。就没有条件象她姐姐那样去上幼儿园了。也被送到了奶奶那里。度过了她非同一般的童年。
我的爷爷。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对于我。那是比亲爷爷还亲。有一次爷爷上班的时候。奶奶又中了煤气。我下学回来一看,赶紧去叫街坊。大伙手忙脚乱把奶奶抬出了屋外。盖好了被子。我看到家里养的猫。都躲在了炕底下的煤球堆里。哗哗地吐。就把它拽了出来。也抱到了外头。正好听道。我小的时候也是中了煤气。都本来被奶奶挖坑埋了。爷爷下班回来,知道了噩耗。哭着去找我。扒开看时。发现还有口气儿。就抱了回来。我也就躲过了这一劫。
毕业了。插队了。上班儿了,一切都开始往好了发展。就在我上班那一年。奶奶又中了煤气。这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说是摔倒的时候得了脑溢血。当时我还在上班。被叫了回来发现。已经走了。奶奶这一走。厄运也就跟来了。
就在送走我奶奶的那天晚上。父亲因为摆弄镜框里的照片时。胡乱扔爷爷的照片时,与其发生了争执。竟然遭到了父亲的耳光。我一怒之下。跳上了炕头。大声地哭喊起来,因为彼此都说了狠话。"谁也甭认谁”,父亲愤恨之下拉起姑姑,扬长而去。就在这天晚上,我和父亲,和姑姑关系到达了冰点。
因为我上班在顺义。早出晚归。要坐一个小时的火车。每天到家都8点多了。爷爷退休以后。又到城里街道办事处烧锅炉。就得带饭。所以我们也是聚少离多。这就对我后来的生活。埋下了伏笔。
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我们那个时代的生活。在铁路家属宿舍,大院里我们家算是比较富裕的,当时我爷爷的工资是59块,加上父亲的5块钱抚养费,三口人生活,平均每人二十多块,要知道这种情况。人家60多块钱。五口人。七口人。甚至更多。能够吃吗?没办法,只大院的家属们,只得去干临时工。就连孩子也得勾手套。编草帽辫。糊纸盒。挣钱补贴家用。像我的姑父。一个在黑白铁社上班的。一个月挣不到40块钱。要养活一家大小九口人。就连公公也不得不弄些糖豆花生什么的。卖给给院儿里的孩子。挣点零花钱。姑姑在街道纺织棉。那也是杯水车薪。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卖血。
奶奶走后。我当时的工资是34块。爷爷退休以后还在街道办事处烧锅炉。每月也是30多块钱。再加上老人的退休工资就一百多。我们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富的流油了。相比之下。我姑他们。那不就是水深火热。所以姑姑能不眼红吗?
突然有一天。我进家发现。家里被洗劫一空。原来。爷爷是被姑姑给接走了。我失去了家,也失去了亲人,最后不得不低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家,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妈妈,有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一个压抑的环境中蜷了起来。
过去没多久。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因为运动中。作为造反派的父亲。专了别人的政之后。到后来又被人家专政。运动后期,被说成516被关押,我的继母本来跟父亲关系就不怎么好。这一下子正好趁机反攻倒算。来它个坐井下石。送了两条信息。致命的两条。导致最后的结果。定性为坏分子,这一带上帽子。继母如愿以偿地离了婚。带着两个闺女。跟着她去了卫生院。我本来就吃住在单位。正好也就离开了这个没有温暖的家。
要说爷爷他一辈子受苦受罪。把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奶奶。给了我。又给了他的女儿,他一辈子拉车。最后连我这个孙子改名字的事。也没有让他如愿以偿。么文成这个名字,直到他死,也没有写在户口本上。
爷爷虽然长得像李叔同。但他可没法和人家比,没有文化,从没有上过一天学。依稀记得。他一辈子就只做两件事。一个是每个月一发完工资。就会进城。剃头洗澡。再一个就是买小人书。他有一个箱子。全是他收藏的小人书。天天都锁着。连我都不能随便看。小时候。他的一本红色娘子军。还有一本神灯。那应该是阿拉伯故事。天方夜谭里边的吧。1001夜。这本小儿书我记得很清楚。只要神灯一显灵。就会跳出一个大脑袋和与脑袋一样大一样粗的身子的小孩,因为光着脚丫子那,脸就象沙和尚。"主人,我来了,有什么吩咐!"
看着呼呼作响的爷爷,渐渐地感觉到了他像是他仿佛是听见了我的呼唤,突然感觉他的喘息声大了起来,接着头一偏,眼睛睁开了,定住了。我忙抬头喊道"姑,快来,快来,看我爷爷……
姑姑从床沿上蹦起来,冲到门口一看,立马裂开了嘴,"爸呗,爸呗,爸呗吔!……"
我知道了,这是爷爷他看到了我,他的最亲的孙子来了,他闭眼了。
保平悄悄滴拉住了我的手,她也没经历过这大阵势吧,姑姑推开了我们,拉出来装裹衣服,我在女朋友的拉扯下,泪流了下来。
自从我奶奶去世,转眼几年过去了。几年了和爷爷几乎就没有任何纠结了,也不是因为恨谁,世态炎凉嘛,各奔东西,爷爷有了安身之地,我也有了归属,日子就这么过来了,今天他在冥冥之中看到了我,走了,走的也算是安心了。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姑姑的家。
爷爷,你走了,就这麽走了,转眼之间已经四十多年了,想到一生中最亏欠的人,我禁不住潸然泪下,爷爷,我不该呀,不该在最后一面时,没有好好地送你一程,爷爷,你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生中最亏欠的人!
突然我想起了神灯,想起了那个光着脚丫子的孩子,”主人,我来了,请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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