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盐五言六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伴着丝丝秋风，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梅坐在沙发里，目光呆呆的，面无表情，又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她最近一直在追的连续剧《月是故乡明》，可她无心关注，看了半天，讲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懂。
今天是中秋节，梅一早就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回了趟婆家，没有往年的热闹，也无心在那唠嗑，吃完中饭她就紧捏着手机打道回府了。
梅时不时瞟一眼茶几上的手机，今天的手机特别安静，除了两个问候过节的微信消息，再无其他。或许人到中年吧，梅不喜欢成天抱着手机，颈椎不舒服，眼睛还常常无故流泪，只好闲时就走走路，看看电视剧。
突然，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手机唱起了歌，那么欢快的音乐。梅心里一喜，赶忙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只看一眼，她脸上的喜悦便瞬间消失了，转而换上的是失望、厌恶。她狠狠滑动手指，一串9开头的六位数号码立即不见了。
往年的今天，他们一家三口总是非常忙碌。梅会张罗着准备好礼物，催促着儿子小远帮她提这个，拿那个。到婆家聚餐，婆婆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总是高兴地拉着孙子，小远长小远短说个没完。红包自然也不会少。
然后紧赶着直接去娘家，跟娘家人聚聚。一众小辈也盼望着跟小远玩，他们东家进西家出，摇桂花，采柿子，捡菱角……闲游在快要丰收的稻田间，欢声笑语阵阵入耳。
梅静静怀念着那美好的时光。
今年的梅没有兴致过节，即使是难得的中秋国庆双节相逢，她也提不起劲儿。她今天最大的事就是等电话，等儿子的电话。团圆节，头一次，儿子不在身边的团圆节，梅很不适应。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听老公的，不让儿子去参军，随便找个借口，做个手脚，也能逃过。她当初干嘛非得鼓动小远去呢？看看省内读大学的孩子一个个都回来过节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多热闹，多温馨啊！只有她家小远，好好的大学暂停，去遥远的部队里摸爬滚打，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梅感觉自己太狠心了，现在却疯狂想念着儿子，可没处说。今天，连婆婆都埋怨她，做妈的怎么舍得孩子去受苦。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快两个月了，小远打来了两个电话，每次都只有十分钟，感觉还没说几句呢，就到时间了。部队管得严，手机没收保管，在统一的时间里才允许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而且只限十分钟。
在电话里，梅感觉儿子懂事了，会好好说话了，会牵挂她，关心她。会跟她说部队生活，会安慰她不要担心。梅细细回味着个把月前的那个电话，不禁流下泪来。
小远说了，部队会在中秋节时让他们打电话回家。她等电话……今天一直在等……
傍晚时分，正在梅无意识的瞌睡中，欢快的歌声又响起来了。梅从沙发里跳将起来，顿时清醒了。她手忙脚乱地翻看着茶几上的零食，一把抓住手机，看了一眼，揉揉眼睛，再看一眼。她露出惊喜的神色，郑重地往右滑动接听键：
“妈，怎么才接电话？你再不接，我要打我爸电话了。”
“小远……”梅激动地叫了一声儿子的小名。
“妈，今天晚饭我们加餐，据说有酱鸭，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外公烧的一样好吃。我已经有点饿了。”
“还没吃啊？”梅担心地说。
“是呀。刚结束训练，就把手机还给我们了。教官说今天过节，可以多用十分钟。妈，我爸呢？待会儿让我跟他也说会儿话。”小远连珠炮似的说着，听得出，精气神儿十足。
“好的好的，你爸在房间里午睡，没出来过。我一会儿去叫他。”梅抓着手机，满脸的笑容在眼角的皱纹里绽放，“吃得习惯吗？训练苦不苦？今晚有月饼吃吗？广州现在热不热？”
“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就不能一个一个问？”
梅笑得更深了，笑出了声：“你慢慢说，都说说。”
小远告诉梅，他晒黑了，青春痘倒是少了。他说吃得惯，反正从小就喜欢酸辣，也不挑食，饿不着。他说部队今晚有联欢会，一起赏月一起吃月饼，他特别期待。他说他们要唱入伍必唱歌曲《强军战歌》，有比赛。他说他喜欢唱，大喊着唱，争取拿奖。他说部队下个月就转移到福建了，听说会增加训练强度……
娘俩说相声似的唠嗑着，梅问一句，小远说一堆。梅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开心地笑出声。
突然眼前出现个人影，原来是老公从房间出来了，他板着脸，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梅讪讪笑着，赶紧说：“小远，跟你爸也说几句吧。”她立马把手机送到老公手里。
老公打开免提，站在梅身边，大声说：“儿子，当兵苦不苦？”
“爸，不苦，不苦，你儿子壮着呢！”
“好！如果苦，也不要跟你妈说。自己扛过去，炼成铁身板的男子汉再回来！”听到这话，梅拽了拽老公的衣角，责怪的眼神里满含着泪水。
“瞧您说的。放心，我乐呵着呢！没剩几分钟了，我拍个照片发给你们看看。就这样啊，您跟我妈好好过节，晚上还是去我外婆家吧，老规矩了。”
“好，好，知道了。赶紧发照片给我们！”老公眼眶里忍着的眼泪，在挂掉电话那一刻，终于滚落下来。
梅抹着泪对老公说：“你干嘛让他自己扛？太狠心了。”
“难道你能帮他扛？”
梅无声地夺过手机，微信连续响了好几声，老公赶紧凑过来看。
一下子发来好几张照片，只是变换了角度，都是刚刚拍的。看到儿子灿烂的笑容，健康的肤色，穿着宽松的迷彩服，身板那么挺拔。夫妻俩相视一笑，在泪花里乐了。
最下面还有一句：节日快乐！好好保重！
老公抢过手机说：“截屏发我手机上，照片也全部转给我。”
梅开心地笑了，她感觉很幸福，她收到了这个节日里最美好的礼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