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很是劳累,晚餐没有吃多少,便匆匆睡了。缠绵的思绪,难以捉摸的黑暗的夜,冰凉的空气让你只想蜷缩在被子里,等待天明。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梦到了奶奶慈祥的脸庞,梦到了奶奶切的西瓜的浓浓的红色和甜味,还梦到了那一片菜畦,红色的辣椒,翠绿的丝瓜,还有我喜爱紫色的葡萄......
后来的梦境兜兜转转,我梦到了奶奶病重时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的场景:她的手已经很干枯了,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皮肤下曲折、错综复杂的血管,灯光的照灼下,她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我握住奶奶的手,眼泪从左眼流过右眼的缝隙,流到了枕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我惊醒了,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深表愧疚的说,我对于奶奶的记忆已经不太明确了。但是我还是时常记得她提着菜篮送西瓜给我的场景,她抚摸着我的头,选一块最红的西瓜给我。我也记得奶奶去世了躺在门板上的场景,奶奶去世的那个冬天很冷,如泣如诉的唢呐劲天吹的时候,奶奶就穿着一身睡衣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我很想触碰奶奶的手,但是那是的我却是那样不知所措这样胆小懦弱,不知所措。
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我睡不着了,把头探出来。雪白的光亮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窗外月光如绸,柳树的虬枝在月光的反照下显现出婆娑的树影。光影流动,我睡的这边白壁成了洁白的宣纸。柳树的枝杈曲折,倒映在墙壁上像焦墨一样浓烈......
我在想起奶奶的时候,月光或许是知道的。
月光是体贴的精灵,它在我睡梦中听我梦中的呓语,西瓜、菜畦、还有紫红色的葡萄和奶奶慈祥的笑容,月光应该都知道了。月光来自于广寒宫,我想奶奶就在离广寒宫不远的地方,月光会不辞辛劳,把我的想念说予奶奶听。
世上最难的事情是阴阳两隔的人相见。而这种不可能又是可能的,那便是在梦中。比如我想念的奶奶,比如今晚皎洁的月光。
一直以来,我对于身边至亲的人是不擅于言辞的。或许有时候仪式感是必要的,但是我觉得至亲不需要甜言蜜语来维系炙热的情感。或许以前压制得太久,这种情感就如同深山幽谷里的涓涓细流,越是压制截堵,在失去的时候就会化作平原的猛浪急流,让人措不及防。
我起身走到阳台上,风瑟瑟的吹,我抬头看见在大半轮月亮的周围,点缀着零零星星的星辰,洁白的云朵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我开始觉得那天空很远很远,悄怆幽邃的夜幕里不知道埋藏着多少的想念。
每一颗闪耀的星星,都是一个被人惦记的逝去的生命。惦记的人越多,那星星大概就会越明亮。明亮的星星在告诉那些在地上奔走的人们:“虽然我不能开口告诉你我在这里,但是我可以看到你在那里眺望着我”。
而有的星星没有人记得了,那光亮便陨落了,成为了一颗流星,飞向了宇宙的深处,开始了下一次的轮回。
奶奶,在今晚的星光里,你是哪一颗呢?
在我想完这些的时候,夜色渐渐地褪了下去。城市的另一角的山影好像慢慢的清晰起来,好像湘鄂地区的皮影戏里的布景。寒风时来,手都是冰凉的,我起身泡了一碗浓茶暖手,茗香味涤荡肺腑,洗净俗尘,我已经没有了一丝睡意。小区的家户有些已经亮起了灯火,运动场上的穿着荧光衣的人已经开始了晨跑,楼下的老教授已经在下面舞起了太极剑。
在这迷离的夜里,无数的人们洗净了疲倦。我所爱的夜,便是夜的黑。你说这黑色的光亮,是多么的仁慈和广博,它把世人白天不敢晒之于光的:想念、忧郁、后悔都容纳了,这幽深的夜让想念的人梦中相会,让忧郁的人得到一瞬间的欢愉,让后悔的人掏空回忆、泪湿被枕。
而现在:夜,已经走了。
奶奶,我很想你。
我把想念埋进心里最深的缝隙,开始了清清爽爽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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