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童话吧（别被骗了），是民那桑都不知道的我心中的某对已经快要蒸发的cp。
-
讲一个短暂的爱情童话。
那是初夏的第一场阵雨的前奏曲。
潮湿闷热，不安的空气，燥热的风酝酿着暴风雨。
就是这样的一天，刚绽开花瓣不久的红莲花正冷眼看着这方独有它一枝红色的小池塘。
它在这里已经有些年份，不过在水底的泥沼中盘折许久，这是第一次开花。
它的红色是那样的张扬和危险，就像是一瞬间炸裂开的火花，锋利而且坚硬。
它是孤傲的一朵红莲，与众不同的。
“请问……我可不可以……”
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声音，却没听见究竟在说什么。红莲扭头看到一只小得可怜的东西……呃，一只瓢虫？
那确实是一只瓢虫。
一只和米粒一样大，只是更加圆的黑色小虫，油亮的硬壳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圆点。
瓢虫停在它的叶子上。
“你刚才说什么？”红莲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那个……”瓢虫扯着细细的声音，仿佛要被风吹走似的，“可以借住么……好像要下雨了。”
红莲花觉得它匪夷所思，“为什么不去要求别人而到湖上来。”
瓢虫垂着头嗫嚅了几句，然后又朝红莲靠近了几步。
风已经大起来，红莲的花瓣在风里抖动着。
瓢虫紧紧揪着叶片表面上的纹路，用更加细小的声音说，“可不可以……”
“难道说不可以你就不会来避雨了？”红莲花嘲讽地看着小虫子。
瓢虫沉默了。
它没飞走。红莲也没再说话。
一滴雨啪地砸在它身上，然后在叶盘中间旋成一颗水珠。
红莲看着更多落下的雨滴，不耐烦地说道，“你才是动物，你自己快点决定！”
瓢虫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它一眼，然后很快顺着相连的茎叶爬进了它的花瓣下。
瓢虫的脚步让它觉得有些痒痒的。
雨倾盆而下，敲打在红莲合起的花瓣上，花叶顺着水流波澜晃动着。
“唉……”在花瓣内处的瓢虫发出一声细小的感叹，“就算是最深处也红得像血液。感觉好像在灼烧着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花蕊全部是雪白的呢……”
夏雨密密麻麻的叩击声让瓢虫的话虽从内部传来，却依然像是幻觉一样飘忽。
“很奇怪……但是我觉得很漂亮，红莲桑。”
它在风雨里摇摆，心脏的位置传来瓢虫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微弱但不停歇。
它可以感受地到。
雨还带了春末的一点痕迹，畅快淋漓后又淅淅沥沥了一个夜晚。
对着早晨温暖阳光张开花瓣的时候才又想起来昨天的寄宿者。
黑色的小瓢虫从红色的花瓣中飞出来停在它的莲叶上，在太阳底下活动着翅膀发出细小的震动声。
“早安。”瓢虫和它打招呼。
“早安。”红莲享受着光合作用慢声应和。
“那个……”
“怎么了？”红莲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又开始嗫嚅的瓢虫。
“那个……你的叶子看起来很好吃……让我尝尝看好不好？……”瓢虫揉了揉肚子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这就是虫子。
莲花感到不屑和厌恶。
瓢虫更加小声地说，“实在是很好奇嘛……”
瓢虫可怜巴巴地用细爪抓挠着它的叶片。时不时偷偷抬起头看几眼那朵红莲。
“随意。”红莲最后还是带着冷冷的嘲讽回复了瓢虫。
小瓢虫虽然听懂了里面的不高兴，但它厚着脸皮在绿叶边上咬了很小的一口。
“唔，”它慢慢咀嚼着薄薄的一片绿色，“味道……是苦的，很涩……”
然后它从带着红点的黑壳里伸出翅膀飞走了。
红莲看着红色圆点的瓢虫消失在岸边的杂草丛里。
被咬开了一个缺口的叶片传来疼痛感。明明只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伤口。
它冷笑，“虫子就是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第四天是个阴天，红莲在早晨张开花瓣时就闻到了空气里的水汽味。
一只小虫缩在它花瓣边上。
“早上好，”那只小小的瓢虫声音有些疲惫，“您最近气色不太好。”
居然就是那只来避过雨的黑色瓢虫，“呦，早上好。”
两人意外平淡地打了招呼。
瓢虫似乎是因为一晚上在它的叶片上休息吹多了风，感觉有些疲惫，但比起上一次说话的声音却更容易听清。
它又说，“您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红莲不能理解虫子。
不能理解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过分的平淡，仿佛两人很熟悉似的。
红莲有些排斥这种感觉，“你又来避雨？”
瓢虫没说话。
“那你还来做什么？”
“……您的气色不太好，怎么了吗？”
它用脚摩擦着红莲的叶子但依然不说话。
红莲叹了口气，收回了那些质问的话，回答起瓢虫说了两遍的话：“边上有一片叶子上住了个家伙。”
“它吃您的叶子？”瓢虫又降低了音量小声问。
瓢虫凑过来了一点问，“在哪里？有多大？”
“最边上的那片叶子……和你差不多体型吧。”红莲又想起来瓢虫也吃叶子。
“差不多大小的素食昆虫倒是……”瓢虫眼里闪起一抹黑色的光彩。
“喂喂，”红莲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你想干什么？”
瓢虫又没回答，张开壳扇着薄薄的两片翅膀飞到了上空。
红莲看着它飞到了那只正在大快朵颐的肥胖的幼虫边上。
那片叶子上已经被蛀了几个孔，底下就是绿色的湖水。边上还有两三颗未孵化的虫卵。
红莲花不知道瓢虫想干什么。
“你好。”瓢虫微笑着说。
“啊咧，你也是吃莲叶的虫子吗？那就一起来吃吧，反正还有很多很多，不过这片叶子可不给你……”
“是这样啊。”
瓢虫背上的红色圆点张开了一点，瞬间对着幼虫的头顶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极其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红莲也吃了一惊。
那只原本正过得安逸的虫子一下扭动起来。
但是它没给那只肥虫留机会，第二次彻底咬破了它的脑袋。
非常果断，果断而且熟练。
然后它休息了一会儿，把依然神经反射、不停挣扎的虫子推到了湖水里。
接下来瓢虫逐一把几颗虫卵咬破丢进水中。
它看起来更加的疲倦了，大概有些睡眠不足。
它慢慢地趴在叶沿清理沾满了血液的颚喙，冲着它开心地挥了挥触须。
细小，微弱，和它的狠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红莲默默地看着它清洗干净后重新爬回它的花瓣边上。
空气更加潮湿，传来了遥远的雷声。
真正的雷雨前的湖面没有风，寂静徘徊着，仿佛世界把凝固了起来。凝固起散不开的血腥味。
它和瓢虫一样无言地看着浮起虫子尸骸的水面，边上飘着几片浮萍。
“喂，小不点，你不是吃叶子的瓢虫吗？”
如果是肉食性，又为什么要吃莲花的叶子？
“那个，红莲桑，”它的声音细若游丝，“……可以借宿吗？”
瓢虫避开了红莲的问题。
莲花一言不发。
瓢虫油亮的壳被刚才啃食红莲叶子的虫在挣扎中打出了一道细缝，在左边的半个圆点上。
一道清晰的裂痕。
“快进来吧，马上又要下雨了。”
小小的黑色瓢虫钻进了它的花朵里。紧贴着血红花瓣的深处。
雨开始降落，风开始流动，掀起水波。
瓢虫用细到断续的声音在摇晃的花朵中叨念着，“……红莲桑，您的颜色好特殊呢……忍不住就又回来了啊……这样的颜色的花，我只见过一次……我不知道……应该一辈子，应该也就只……”
瓢虫声音终于弱得听不见了。
啊啊，累得睡着了。
莲花在水面上晃动着，像一朵炸裂开的火花，甚至红得带有侵略性。
然而它缓缓地闭紧花瓣，保护起花心里疲倦的小虫。
“……那以后你就别飞得那么远了。”
瓢虫一直睡到了傍晚。
它睁开眼睛时雨早就停了。天空是浅紫色和红色。
太阳沉没的地方飘着几朵火烧云。
红莲花安静地吸收着最后的阳光，雪白的花蕊也映成了浅浅的玫瑰红。
“红莲桑……”
“嗯？”
“不，没什么。”
就是这样十分自然的，小虫开始常粘着红莲花。
小虫慢慢长大，会笑了，会闹脾气了，会耍赖了，会撒娇了。也会大声的说玩笑，梦里还总有一堆胡话。
它的身形没有多大变化，飞行技巧比从前好许多，翅膀更有力，可以贴在水面上飞很久。只是背上还留着浅浅的裂痕。
它白天在岸上觅食，夜晚依然钻在红莲花里。
晴朗有星星的夜晚它会仰躺在莲叶上露出肚皮数星星。
闷热的午后它震动着翅壳应和蝉鸣；一场畅快的阵雨后，趴在红莲的花瓣上用触须去抓空气中的小水珠。
红莲的第一朵花，在这个夏天出乎意料的没有寂寞。
只是说话，只是看着小瓢虫闹腾，比起从前水中摸索着黑暗，是一种它从前没有想过的生活。
比如小虫钻在心里，会痒痒的，比如小虫偷偷咬它的花瓣虽从未咬破过，有点疼。
池塘边的四季绿叶乔木，木樨开花了，香甜的气味四处弥漫萦绕着。
花朵落在水面上，落在红莲的叶子上。无处不是那股甜香。
瓢虫捧着花朵放在嘴里咬着，嘟囔，“很香，不过有点苦……”
木樨开到一半的时候，天气开始有了丝丝缕缕转凉的预兆。小虫也在这时变得有些沉默。
那天它落下了第一瓣花瓣。
花瓣落在莲叶上，依然是烟火一般的红，像是一片如血的残阳悄然掉落。
瓢虫坐在花瓣边上，默默地看着。
“喂，小不点，”红莲把它从沉思中拉回，“想不想尝尝看味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吃。”
瓢虫惊讶又开心地看了看微笑着的红莲花，然后伸出头在花瓣边缘咬了很小很小的一口。细细咀嚼。
“淡的……甜的。”它说。
红莲掉下第二片花瓣的时候，黑色的小瓢虫比盛夏和木樨开花时更加沉默，迅速地瘦弱了下去。
那是一个阳光很明媚的午后，但风中已有止不住的寒意，带来了北方干燥的冰雪的气味。
瓢虫停在红莲绽开的花瓣上。
“我的花瓣很快就会掉完了。”红莲沐浴着阳光挑起这个早该开口的话题。
“嗯，我知道，”瓢虫的话语里有些不舍，但顿了顿又明快起来，“不过红莲桑冬天会睡在湖底下，第二年又会开花对吗？”
“啊，是的……那你呢？”
小瓢虫犹豫了一下，很流利地说，“我再往南飞一点，然后准备过冬。”
“这样啊……那要走了吗？”红莲把目光投向南面。
“嗯……越早离开越好。”瓢虫的声音就像初见时那样轻。
“那你……还会来么？”红莲看着小虫。
小虫带着笑容，提高了音量，“呐，红莲桑，有一件事情从初夏开始就一直想和你说。”
“嗯，什么？”
“我很喜欢您，非常非常喜欢。”
小瓢虫说，“一直都很喜欢，喜欢红色，也喜欢白色，喜欢您的花香，喜欢您的温度。所以就是说……一见钟情吧。”
它继续说，“还有，那个，很抱歉，其实我不是吃叶子的虫子；虽然总是装作爱吃花瓣的样子，其实根本不知到好不好吃。但是……看到红莲桑的一瞬间我就在想，不仅仅是气味，红莲桑的话，连味道都想要知道。”
坦白后的瓢虫懦怯不安地揉着细细的前爪。
红莲望着瓢虫背上半个圆点的不完整，露出浅色的笑，它的声音很温柔，“哈，是这样啊……那你别迷路，一定要回来。”
分别有种诀别的萧条，离开的那一天第一群大雁掠过头顶飞向南方。
小小的黑色瓢虫振着薄薄的翅膀消失在岸边的树丛里。
红莲花落下了最后一片宛若鲜血灿烂的花瓣。
然后秋天深入皮肤。
然后冬天悄然而至。
然后是初春。
湖面又绿了莲叶。
然后是初夏……
时节随着雨前行进入盛夏。
闷热的午后没有蝉打破夏季的沉默。
“……这里有朵挺奇怪的花。”
一个男人站在池边俯身看着湖面上唯一的一朵红莲。
在墨绿的湖水和碧绿的莲叶间，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是一种莲花吧，”站在树丛里的女孩从男人身后探出头看了看，“空渊国的南方我也是第二次来，很多奇花异草都不认识呢……呀，这片木樨叶子上有一只小瓢虫。”
两人在用异国的语言交流。
黑色长发的女孩从桂枝上折下那片本应在春天就落下的枯叶。
米粒大小的黑色一动不动。
女孩小声地叹了口气，“啊……是死的。去年秋天就死了吧。”
——不过是因为南方冬天和煦没有雨雪的缘故，叶子才没有垂落。
她捻着那片叶子，枯黄的脉络上停着一只瓢虫小小的尸骸。早已干枯空壳，爪子僵硬地维持着死前抓住叶子的动作。
漆黑的壳翅不再油亮，暗红色的圆点左边有一条裂痕蜿蜒在积满了灰尘的干壳上。
“只能活一个夏天……真可怜呐。”女孩收回淡淡的目光，跨过杂草和灌木走到男人边上。
她也和男人一样看着水中的莲花，莲花的红色带着锐利的危险。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对男人说道，“不觉得这朵花很像您吗？”
男人青黑色的眼睛瞥向女孩， ”诶……如果是像我，应该花瓣是白色而花心是红色才对吧？”
“所以说，”女孩笑着轻声说，“它比红莲桑要温柔呀。”
被女孩称为红莲的男人挑起眉侧过身看着女孩，伸手把女孩长的几乎遮住半只眼睛的刘海撩到她耳后。
女孩露出的左眼眼角有一道划过眼睛的伤痕。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缩起目光看着男人。
他忽然低下头吻了吻女孩的眼角。
“红莲桑！”
桂叶从女孩手中滑落，撞在湖面上激起细细的波澜，贴着那只早已死去的红斑黑瓢虫。
夏花年复一年盛开，而短暂的四时生命，一去再不会复返了。
承载着约定，承载着谎言。
干枯的叶片是渡船，顺着水纹缓缓、缓缓……飘到了绽放的红莲花身边。
【fin】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