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无处不鸡毛。
如果生活里偶尔飘下一片像《阿甘正传》片头那一根总也飘不下来的鸡毛,那确实足够审美,顶多因为时间过长而感到眩晕而已;但如果是无数鸡毛从天而降,甚至脏乱不堪,撒得头发上肩膀上无处不是,哪里还有什么审美,这一地鸡毛只会搅得我们厌烦杂乱,甚至不安沮丧。
某天,处理了一天琐碎事件之后,疲倦地回到宿舍,又懊恼又解脱地发了一个“晚安,鸡毛”的朋友圈,再配上一张“一地鸡毛”的图。谁知发者无心,看者有意,图片被指间渡这期的出题人3.8度留意到了,于是有了指间渡这一期的主题——“一地鸡毛”。
现在想来,那几天状态确实不太好。习惯了对自己高要求的我,总习惯和自己过不去。有时候半夜醒来,想起前一天处理的许多事件,总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会在简书里打上许多第二天要讲给学生的话,可是真正到了第二天,一陪着孩子们跑完早操,又觉得他们这样好,大概是我要求太高,我应该再给他们一些等待和信任。尽管如此,隔三岔五,班里还是总会出现一些调皮的事件让人揪心,又总会接到公寓的卫生投诉让你无奈,偶尔还会冒出一些更让人头痛的事件。吴姐姐说她初一第一个月就解决了班级所有问题,我真羡慕她,而我的孩子们的问题却总是像在和生活拉锯,虽然明明看到了问题的腐木被越割越小,孩子们的表现越来越有好,但那些让人头痛的问题却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
慢慢地,我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原来一直没有学会扎鸡毛掸子的本领,不能把一地一地的鸡毛捆得扎扎实实,扎成一把好好的鸡毛掸子,驱赶这耗人精力的琐事,清扫出一片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今天,忙完研究会2019年的首次文本解读研讨会,和许多研究会的旧友相会,又和几位师长重聚,从他们的身上又获得无数的力量,看到自己的师父梁元成老师经年不休地为康中的教学事业、为研究会而努力,看到景明老师、王红燕老师至今依旧兢兢业业地工作在班主任岗位,看到大家谈起魏智渊校长时都交口称赞,感佩不已,我又再次发现自己是这么幸运,能始终以亲近的姿态站在他们的身边,聆听他们的教诲,接受他们的指导,获得他们的帮助。我相信,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幸运,所以我应该更加感恩。
于是,仿佛突然醒悟了一般,原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把鸡毛掸子。即使我学着别人把它拙劣地扎好,拿在我的手里,可是我能拿它来做什么?当做抽打的武器?还是做成拂尘的工具?可我也无法想象我将拿着鸡毛掸子的样子,那应该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也已经无法做好那样一个样子。
没有谁的生活逃得过满地的鸡毛。就像那天振东说希望班级更凝聚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世界永远没有我们期待的那种凝聚。这可能与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有关系,但是悲观而不绝望,大概已经成了我的生活态度。之所以悲观,不过是用以保护,怕自己总会失望;之所以不绝望,是因为人总生而不甘,何况我的处境也并不糟糕。生活的鸡毛也如此,世事皆如此,没有理想的真空,最理想的世界永远在等着我们创造,我们无法为自己设定一个没有鸡毛的世界,这样的奢望只会让我们痛苦不堪,只会让我们徒劳地对抗世界,抱怨一切。
我们所能选择的,大概只有如何去收拾这一地的鸡毛。如果我要的不是鸡毛掸子,那我要的是什么?或许是一封一封,一筐一筐寄往远方与未来的鸡毛信吧。写信是我的擅长,记录是我的爱好,把所有的飘落、沉坠、捡拾、密封都写成故事,堆叠成于己于人能有点启发,哪怕供人批判的东西,这才是鸡毛最大的值得。
这样的提醒,我应该随时揣在兜里,放在心里。我怕我明天又会忘记,我怕万一哪一天遗忘了,我又开始去学着做鸡毛掸子,甚至坐在凌乱的鸡毛堆里哭泣。
我又想起犇犇这两天的事。因为今天研究会有一上午的活动,又因为其他原因,昨晚我和建文回了北区的家,犇犇一个人留在学校的宿舍。按犇犇原来的设定是,可以自己玩儿周末每天一小时的游戏,如果晚上害怕,还可以一个人看书看电影。可是当我们分开之后一看钉钉群,原来学校昨天和今天都将断网。我第一时间想到犇犇,断网将意味着他不能游戏不能看电视,也不能和我们视频联系。说实话,我内心里是有些担心他的,毕竟,这是犇犇第一次单独过夜,毕竟,他会有些失望,毕竟,我们没法取得联系。可是当我今天下午回来看到孩子,听孩子讲述他的近一天经历时,我真为他充实的安排感到骄傲。在无网而独处的时间里,犇犇昨晚八点就休息了,今天早晨五点去操场踢球,用过早餐,自己写作业看书练跆拳道,再和朋友踢足球。自己用完午餐,再到教室把《狼图腾》看完。有书陪着他,有运动召唤他,有小宠物仓鼠需要他,他就这样充实地度过了一夜一日。
如果说不得已的独处和突如其来的断网是飘进孩子生活的鸡毛,那我想,孩子确实为我做了很好的榜样。他把这两根鸡毛,都做成了精美的书签,夹在他成长故事的扉页里。
好吧,那我也接着写我的鸡毛信,寄给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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