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市政府令,大部分饭店餐厅可以恢复堂食。苦熬的商户们自然如久旱逢甘霖,也似落水抓到救命稻草。街巷各色商铺开张,才见市井气息。夜间酒楼餐馆霓虹闪烁,才见人间烟火。《礼记·礼运》:“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一个城市的阜盛与萧条,大约从餐饮业可以窥豹一班看出端倪来。
恢复堂食的新闻一出,不少人在微信朋友圈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开始约酒局了,看去似乎是酒徒们憋得太久了,要报复性地放纵一番。然,首善之都,聚饮已经进化到颇为文明的程度了,餐桌强劝人酒极为少见,大体皆是量力而行,尽兴而散,凌晨两三点的马路边已经很少见到相互搀扶、踉跄而行的醉汉们了。急于约酒再次印证了人的群居属性,有强烈的社交需求。社交媒体再发达,永远不可能代替面对面近距离情感交流的方式。
酒,是感情交流的重要媒介,尤其是男人之间,如果聚餐无酒,总会觉得却了点什么,就像炒菜而无盐,寡淡无味!
不才工作上有所应酬,颇吃得几杯酒。在家素来不吃,亦无酒瘾。俗话说:为富三代,方知穿衣吃饭。咱出身穷苦农家的子弟,自然没有浸润到这些讲究和品味,对酒也谈不上什么了解和研究,又不是酒行的,平素奔波忙碌,哪有那许多闲工夫?所以对白酒、红酒、啤酒、黄酒、水酒、洋酒皆不甚了然,也无所讲求,碰到什么酒都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去。喝酒次数多了,醒酒中间头痛欲裂的、喝口生烟的不在少数。久之,得知友人在茅台镇有数十吨藏酒,醇厚绵软,其后,吃酒多半饮此酒,酒后鲜有头痛燥渴之症!
小时,农忙时节,在稻田里被日头晒得汗出如浆,中间,老娘用锡壶或铝锅打满甜水酒放在树荫下,吃下一两碗,满嘴糯甜,肚内一阵清流顺下,顿感疲乏一扫而尽。有时,酒酿厚一点,水兑的少一些,有劲上头,颇能体味熏熏之感。
醉酒始于大学,初时,同学生日,小卖部搬来数箱啤酒,桌上摆花生、瓜子、蚕豆等下酒菜数味,三四个宿舍的男生们挤在仄逼的宿舍,围桌而作,捉瓶牛饮,敲桌、喊叫,声震全楼。后来渐奢侈,便凑钱去外面饭馆吃喝了,年轻单纯,彼此无所谋求,谈论感情,三杯下肚,笨拙之舌变得灵巧,木讷之面始为生动,酒到杯干,放量大喝,渐熏渐醉,或大哭或大笑,桌上半盘狼藉,相扶踉跄而回。次日酒醒,或呕吐污秽满地,衣服被褥酒臭熏天。醉话醉态同学以为笑谈,不以为意。
工作后,历事渐多,走南闯北,酒局吃得多了,才晓得酒桌是江湖,吃得是交情;酒桌是社会,吃得是人情世故,酒桌是规矩,吃得是地位从属,酒桌是舞台,任你施展表演,酒桌是战场,碗筷间明争暗斗,酒桌是人生,尽是沉浮荣辱…
兼顾前后,逢源左右,倒酒端茶,察言观色,逢场作戏,迎来送往,素非所长,然谋生不得不设酒局,不得不赴酒局。酒若苦胆难下咽,年复一年,疲倦日深,有久在樊笼,思归自然之感!
再十年,商场酒风不复如昔,非熟稔不饮酒,亦少吃大酒,少一夕辗转两三个酒场。吃酒复渐知滋味。
家居忧闷烦躁,颇欲借酒消愁。储酒一箱,菜有数碗,然孩子们围桌而坐,如何吃得?遂隐忍不吃。解封日骑车至北海公园散心,行至林之山石间,一汉树荫下席地而坐,傍边石块摆着数瓶啤酒一袋小菜,自斟自饮,不慌不乱,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怡然自得。
一袭凉风,将酒香吹来,顿将我酒虫勾起,急不可待出公园寻附近小卖部购酒食,不料尚未解封,沽酒无门,踅回,怅然良久,心生一念,欲与那位仁兄商量,可否转让一瓶。他见我反复将他看觑,料是心慌了。将酒食尽收袋里,急急往林子深处去了。我一抹头皮,才想起自己推了光头,短裤背心,踏着拖鞋,邋里邋遢,想是惊着人家了。
在水边徘徊了一阵,估摸儿子午睡该醒了,回家弄儿去吧。
过了两天,小卖部开了,大喜,买了两瓶啤酒进园,避开大路径直上坡入林间,到少人处便开瓶大饮,罐装啤酒禁不住喝,500ml少时便喝完,仅煞了一把瘾。只好装了半肚子啤酒水边林间晃来晃去。
转天再来,不急着过酒瘾,从容寻了一处半山亭,摆开酒瓶花生米,坐在亭上背靠亭柱,苍松翠柏,鸟鸣阵阵,凉风徐徐,开酒浅酌慢饮,细细观赏亭子的彩绘,感受着古树荫庇,沉浸在古老的皇家园林的厚重之中。
吴均《与朱元思书》: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身处幽静林间,瞬时忘记公园外面的闹市。感受到久违的闲适。这是从前吃酒从未有过的体验。当然,也许于此处吃酒亵渎了这份静穆。也许更适合打坐冥想。
不过借着微醺的酒意,追远神游。或者,忘了一切,忘了自己,与四周的山石古木融为一体。
醉里乾坤大,任他高柳清风睡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