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到已逝的外婆和我视频聊天,视频中她依然是和蔼的笑着,问我工作和孩子的情况,我还发了孩子的照片给她。天色清灰时我起床了,梦境中的事,似乎在我睁眼的瞬间戛然而止。
小时,我对外婆的印象不太清晰,她话不多,总是忙忙碌碌。只觉得外婆很会挣钱,是个女强人的样子。
外婆有七个子女,四女三男,我母亲排行老二。姥爷常年身体不好。小时候,我记得他总是弯着腰咳嗽,面前放个痰盂,浓黄的痰液斑斑驳驳铺了一层。我不爱和姥爷说话,他说话的声音极小,气喘的厉害,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让人感觉压抑。还有一点就是他很小气,每逢过年收的点心匣子都落得老高,放在床顶上,不让我们吃。等到我们吃的时候,点心不是味道变了,就是变软或干硬了,点心的香甜柔腻风味已不复存在,我一气全扔给鸡吃。
外婆会做凉皮,在我们那边是有名的。据说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手艺,靠这个手艺,她让七个孩子们生活的体体面面,衣食无忧。
那时,做凉皮是纯人工活儿。凌晨2点,外婆就开始打面,让舅舅洗面,边洗面边加水,柔软的面团不断的揉搓,面筋一点点渗出,盆里的水渐渐变成奶白色的浆水状,洗一盆20斤的面大约需要3-4小时,经过水的浸润和人手的揣磨,雪白的面团变成了一团弹性十足,表面略显粗糙的生面筋团,压圆擀开,上笼蒸熟后就是面筋饼,面筋饼像海绵,周身黄色,有韧性有嚼劲。
洗出的面浆沉淀4-5个小时后,用水瓢把上面的水捋走,留下的面浆糊就是凉皮的半成品。随后把铁皮锣上刷层薄薄的油,舀勺面浆糊,摇动铁锣,让面浆糊在里面翻个滚,像给铁锣盖个白软的棉被。将铁锣放在沸水上,待面皮凝固,起泡,就可以出锅了,轻轻一磕,整张凉皮就舒服地躺在盖帘上了。摊凉皮通常是我母亲和小姨们的活儿。
外婆的独家秘方就是凉皮的料汁,她调出的料汁,色味俱佳,棕红色中有星星点点的芝麻。配上蒜汁,盐水,淋在白皙剔透的凉皮和金黄的面筋上,配上黄瓜丝或焯水的绿豆芽拌匀。夹一筷入口,劲道的凉皮和弹牙的面筋,拌着鲜脆的黄瓜丝,裹挟着香辣和食醋的微酸,咸淡适口,让人吃得满口生香,香辣过瘾。
还有外婆做的发面馍,一半死面,一半发面,做成小饼,上煤火用铁鏊子干炕,待饼面两面上花,馍香味就飘出来了。每次放学到家,这就是我们小孩的零食,用力拿牙撕扯,嚼的津津有味。
至今,凉皮依然是我喜欢的吃食之一,可现在的凉皮硬邦邦,缺少了原来的柔软和劲道,大都是机器制作的产物。料汁也没有原来层层惊艳的味道,不是咸,就是辣。
外婆忙忙碌碌,操劳一生。她把手艺传给了三姨,舅舅们都不愿接班,长期的洗面,他们的腰部都出现病损,逢阴雨天气都会僵硬生疼。
如今在老家,三姨的小门面,经营的依旧是手工制作的凉皮,品质不变,味道不变,和原来一样。
外婆是喜丧,80岁结束了她的一生。外婆腰杆挺直,不弯不驼,花白的头发总梳的一丝不苟,穿衣大方得体,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她伺候姥爷尽心尽力,姥爷走后,她坚强支撑起这个家,没对外人说一句泄气、放弃的话。靠做凉皮起家,翻新了老房,买了几处宅基地,盖了平房。在她能力范围能做到的事,她都做到了,外婆像一把大伞,把风雨留给自己,而把晴朗留给儿女。
外婆的离去,让我懂得了生命的美好和脆弱,懂得了怀念,懂得了珍惜每一个日子,懂得了孝敬还健在的老人。
时光不可倒流,在夜深时我隔着时空,吐露心语:外婆,我们很好,您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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