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江南三十一

风雨下江南三十一

子夜过后，土承中陪着方江水通过赌场的暗门进入鬼市。

宜昌的地下防空洞，是拉了电的。只是里面那些灯泡的亮度不足，于是，看上去星星点点、鬼鬼魆魆的真的有了鬼市的感觉。

里面有不少人在摆地摊，也有的，利用防空洞修的那些坑洞，变成了铺子。当初修建防空洞的时候，为了考虑相互避让，会在洞壁上开凿出一些像洞穴的浅坑。也有些是为了存放战备物资，现在都被利用起来了。

下去以后，方江水就对土承中说，“你去忙吧，我找个人。过一会还是去你上面的办公室碰头。”

“好。大哥，我去安排一下，等一会在碰头。”

土承中和方江水分手以后，在里面巡视，随便要找人。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头鸟”，人们只知道，只有通过九老板，才可能找到九头鸟。在江湖的传说里，九头鸟是一个每天戴着九头鸟面具的怪人。他很少出面，也有人说，“九头鸟”根本不在宜昌，他只是通过九老板在管理者宜昌的鬼市。因为，“九头鸟”在武汉、上海、以及重庆都有不同的鬼市。在人们心中，“九头鸟”就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

也许是为了配合这只神秘感，鬼市也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有九个土承中信得过的骨干管理，这几个人同时也是帮会首领。土承中现在要去找金字号的首领，罗恒。金字号，是帮会专门执行一些特别任务，比如从监狱里捞人，或者是执行暗杀，都是金字号罗恒手下在执行。

土承中走着，忽然有人追上来，叫住他。

“九爷。”

土承中回头看见是东字号的首领王九链。东字号是，帮会专门负责联络日本人的，有点像维持会。王九链会日语，曾经去过日本，是很善于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主儿。

“九链什么事儿？”

“九爷，事儿有点大，咱们别站这儿说。”

“去你的洞子吧。”

帮会的九个字号，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地道。具体在什么位置，只有少数人弄得明白，这也是鬼市里的秘密。土承中本来就是要去金字号找罗恒的，现在被王九链叫住了。

他们在下面七拐八绕，走来一阵，渐渐看不到做生意的铺子，也看不见什么人了，才走进一条暗道，刚刚走进去，就有两个人闪出来。王九链吹了一声口哨，人又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

王九链把土承中让到里面，有个洞穴，像上面的屋子一样，摆放着桌椅。王九链让土承中坐在了上首，自己垂着手，站在旁边。

“九链，你也坐下吧。究竟什么事儿？”

“日本人让我们追查一件事。”

“什么事儿？”

“说是有人把违禁品弄上了‘民生号’。”

“‘民生号’？就是开往重庆那班船？什么东西？”

“说是美国罐头。”

“开什么玩笑？几个美国罐头，也算是违禁品？”

“是违禁品？规定同盟国的产品，无论军用民用，都算违禁品。”

“小鬼子要我们做什么？”

“追查这些美国罐头是什么人进货，卖给了哪些人？”

土承中皱紧眉头，“随便查一下，给他们一个交代。在把这个月分红早一点给‘大老板’送过去，堵上他的嘴。”

“很有一件事，鬼市下面多了不少生面孔，很像日本人。”

“盯紧一点，不要让他们嗅出什么味道。”

方江水对鬼市很熟悉，几转转，就找到了买古董的小巷子。这年头没有什么人玩古董，倒是收货的好时候，不少人为了生存，把很多家传珍藏都拿出来卖了。这些人不敢在地面上交易，在地面上买卖古董，会被日本人美其名打击非法买卖给没收去，不得已都转入了地下鬼市。

方江水走在昏暗的防空洞小巷里，很快找到了耿川东说的位置，那里有个矮个子蹲在地摊后面。

方江水蹲下身子，要么摆弄地摊上几件古董，一面低声问，“你是孙染发？”

“您是方少？”

“告诉老耿，我已经找好人，让他做好接应准备，后天傍晚在看守所外面巷子里等。”

“记清楚了，方少放心不会误事。”

方江水转身离开，很快回到了地面，重新进了土承中的办公室。

隔了一会儿，土承中也回来了。

土承中重新换了一壶茶，兄弟两个边说，边喝茶。

“大哥，我这里已经落实好了，就是后天，让我的人以探监的形式混进去，把人换出来就成。”

“好，后天下午，你带人和我子方记医馆碰头，我亲自带人进去。已经安排了他们的人在外面巷子接应。”

“我另外派十几个兄弟，监视宪兵队方向的小鬼子。”

“好，很有一件事，小鬼子在追查，‘民生号’上面的美国罐头来历和去向，你和他们说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也可能是军统。”

“鬼市有没有他们的人？”

“当然有，我已经安排火字号的人去联系。”

“最近情况复杂，你要弟兄们加小心。”

“知道了大哥。”

山花的小分队，形势有点严峻，迟迟无法与上级组织取得联系，20个人在宜昌城人生地不熟的，分散住在不同的大小旅馆，一旦于是大人大搜捕，将会非常危险。山花经过再三思考，决定执行第三套应急方案。

她马上命令秀娥去四海茶楼与腾鄂川联系，尽快分派撤出宜昌城，藏到城外的秀翠山密林去。她自己带一个组，留在城里设法继续与宜昌地下党联系。虽然还是很冒险，总比整个小分队困死在宜昌强。再说，山花也很自信，自己这个组虽然都是女的，战斗力却是几个组最强的。加上是女性，反而容易迷惑敌人。而且她有一个乔安妮的合法真实身份，又有极强的化妆易容的本事，就是熟人当面，不说穿，也认不出来。

这是山花与敌人在宜昌城展开周旋的底牌。她打算安排小分队临时撤离之后，实施与宜昌地下党取得联系的最后应急方案。

离开根据地的时候，曾曦给了她一个最后的应急联络方式，那就是宜昌鬼市。

曾曦告诉她，“山花同志，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小分队在宜昌三天无法和地下党取得联系，你可以使用最后的应急方案。通过宜昌城南赌场，进入宜昌鬼市，去找一个叫廖春辉的人，代号‘四哥’。你对城南赌场的人说一句话，‘老家的舅舅给四哥捎信来了。’他们听到后，会马上带你去找楚天明同志。他会有办法联系到地下党。”

现在小分队进入宜昌城，已经是第二天，看上去已经不可能按照原定方式联系地下党。于是，山花做出紧急撤离的决定，自己留下，按照规定时间过后，到鬼市去联系楚天明同志。

就在这个时候，杏子到了鄂北大酒店。杏子自从收到总部转来的情报，总觉得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有敌人。她在码头恍惚见到一个女人，很像自己认识的什么人，却一直想不想来。联系到“幽灵”情报所指，她很怀疑宜昌的军统组织，还在生存和活动。很有一直阴魂不散的鄂北游击队，居然不止一次深入到城里活动。这些实在让这个日本女人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