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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概述:小说讲述了监所内一个定期进来的犯人,他进来的缘由,以及思维逻辑。
素材:监所内的常客,市天桥底下的常客。
题材:人们喜欢叫他癞子。癞子四五十岁的样子,光着头。进来这里的男人,都得是光头。癞子进来前是长发飘飘的样子。他不是本地人。他说的话,这里的人也不信,连他自己讲的名字,也不信。
癞子认识这里几乎所有穿制服的人。他能喊出这些人的名字。直呼名字,他是不敢的。他会喊姓氏,姓氏后面再加一个响亮的高大的称呼。比如你姓王,他会喊王领导。这里的人对癞子束手无策,一个无欲无求不讲究自尊的人,那是无敌的存在。
每年下雪的时候,癞子会找理由进来。进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呆到来年开春出去。制服的人说癞子很精明,他能算出自己的理由能进来呆多久。
我很疑惑,因为现在不是下雪的季节,癞子为啥会出现在这里。制服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癞子笑嘻嘻地说,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领导,今年经济不景气,施舍的人少,我也不想睡桥洞了,就来了,我也想这里的亲戚朋友。制服的人听到,破口大骂,你就是混蛋,年纪也不太大,不思进取,社会蛀虫败类。癞子听到骂声,露出满足得意的神情。
故事:
他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脸面干净。屋内的几个人或站或坐着,他成了大家视线的焦点。大家叙述着他的传奇,他间或补充,于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形成了,以下以他的视角讲述这个奇葩的人生经历。
他们都叫我癞子,其实我有名字的。我的真名好像叫刘三富。一九七零年十月某日,我出生在虞城牛岗村,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常年揭不开锅的家庭环境,让我对饥饿很是恐慌。改革开放,80年代中期,我哥哥姐姐到厂里打工,生活得到改善,家里总算能吃饱饭。
矿场老板见我大姐长得出色,就打了歪主意,说什么陪客人吃饭。趁着酒醉,就欺负了我大姐。大姐报警,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反被诬陷你情我愿。名声还臭了。大哥二哥想去报仇,又被毒打一顿。我们家决定告到底。矿场老板和两个哥哥商量,给点钱私了,扬言若不同意就灭我们满门。哥哥们不得不同意。他们又劝大姐同意。大姐不答应,哥哥们毒打她逼她答应。
大姐疯了,时疯时清醒。矿场老板,人高马大,平时有很多人陪同。即便没人陪同,我也打不过。我给我姐出主意,打不过矿场老板难道打不过老板的老婆、孩子吗?我姐留了意,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傍晚,她拐走了矿场老板的两个孩子。在庄稼地里,我姐砸死了他们。派出所后来抓我姐走的时候,她也只是笑。
我看到了矿场老板脸上的愤怒,看到了老板媳妇的绝望、悲伤。没出两个月,老板媳妇喝药自杀了。我姐疯了,精神有点不正常,枪毙够不上。可她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或许是不吃不喝吧,反正过两年也死了。唉,只剩下那个老板幸福地活在世上。
爹娘用二姐给大哥换妻,换了一门媳妇;用尽全部家产又给二哥娶了一房媳妇。等到我时,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了。人啊,到了一定年纪,非常想要有媳妇。有个寡妇,比我大五六岁,名下有儿有女,生活困难。媒人一撮合,我也想有个家,就同意了。本来说好,再和我生一个的。可是,对方又反悔了。
等继子能出门打工,那家人就不要我了。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家庭。爹娘也老了,他们自己都是寄宿人下,又如何能管我呢?家里的地,原本是有我的。我不是和寡妇在一起好多年吗,那些年,我的地早就被分走了,名义是我去入赘别家了,不能再占这家的地。
我努力活了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工作,本想老有所养,结果却是一场空。我很绝望,消沉了许久。但是,我还是想自力更生。我去南方打工,整整一年,没给一分工钱。
讨薪?向谁讨呢?那时不像现在,有专门为农民工讨薪的部门。我躺在工地门口两天,看着热辣辣的太阳,我突然悟道了。嗯,对,是悟道了。那一年,我四十岁。
悟得什么呢?那就是人生短暂,谁都会死的。我们活着都是这世间的过客,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你再有钱,也只有一个胃,只能睡那么大的地方。你为未来筹谋得再好,也会有新的变化,就像我前半生那样,希望一次次落空。所以,及时行乐,只应该关注今天,不要为过去的遗憾而时时懊悔,也不要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而焦虑。
我饿了,就去饭店门口。店面很多的,他们剩菜也很多,足够我吃的。城市的天桥、公园,哪里都能找到我的容身之地。至于穿的,垃圾桶里,经常能见到。当你深处海底,无欲无求,你会发现你怎样都能活到死。
不过有件事不好熬,那就是冬天下雪冷,夏天又太热。所以,我会犯点错,偷点东西,然后进到监管中心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偷东西,不是我的目的。我要求我偷的时候一定要被主人发现,我还会提醒主人赶紧报警,为了不吓到主人,我安静地蹲着,像一个温顺的小狗,不具有任何攻击性,满心期待着我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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