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尼亚加

作者: 曹梓墨Caozm | 来源:发表于2024-09-22 11:19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系读写营第十一期第三次作业。

    主题概述:本文讲了一个寻找真相的故事,来源于收集的情绪类素材:笼中的鸟儿为何死去。这句话源自长篇科幻小说《基里尼亚加》,因此作为致敬,小说题目也叫《基里尼亚加》。

    “我知道笼中的鸟儿为何死去,因为,和它一样,我已触碰过天空。”

    玛卡莉把这句诗摘抄在信笺上,直到她死后我才收到,这或许是她最后的遗言。玛卡莉被认定是自杀的,所有人都这样说,可我心底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简单粗暴的解释,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她的死如同这句诗一样成为了一个谜,如同一片笼罩在我心头的乌云,挥之不去。

    我轻轻抚过纯白色信笺纸,看着熟悉的字迹,脑海中浮现出她大大咧咧的笑脸,我的眼眶湿润了,饱满的泪珠如钻石般把我视线切割开来,我抬头望去,窗外几朵白云慵懒地搭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之上,那一望无际的如蓝宝石一般充满光泽的天空盘桓在更远处贴近地平线的一座巨大的红色山峰——基里尼亚加——泪水滴落下来,浸湿了玛卡莉那充满诗意的遗言。

    我做了一个梦,玛卡莉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那双明亮的,在浓密睫毛下显得乌黑的灰色眼睛像一道闪光刺穿了我的灵魂,她朝我笑着,如平常一样,只是她缓缓抬起手朝着窗外的天空指去——我顺着她的方向,是一片赤红的如火焰般燃烧的天空,紧接着基里尼亚加矗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我看着她缓缓走向窗前,纵身一跃,轻灵如蝴蝶般……

    “玛吉,玛吉!”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摇醒,“你没事吧?”安德烈用他明亮的蓝色眼眸注视着我。

    “嘿,我做梦了。”我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安德烈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很轻微,却没有逃脱出我的眼睛,“太累了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嗯……玛吉,是因为玛卡莉吗?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你肯定很伤心……”

    “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纠正他,“没错,我很伤心,所以梦到她了。”

    安德烈松了口气,“那……睡吧,现在还很早……我是说这才……凌晨四点钟。”

    我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在回忆自己的梦境,这似乎是非常罕见的,我似乎从来没有做过梦,我敢保证,自从我——我的脑袋沉沉地,想不起来任何细节,话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人是会做梦的吧?

    安德烈在我身边打起了鼾,他依旧是那样迷人,小麦色的、棱角分明的面庞英俊潇洒……我贴到他的脸上吻了吻他的脸颊,他睡得很沉,不曾有半点感觉。

    我有些失落地爬起来,借着小夜灯的光芒走到楼下的吧台,我早就想尝试了,一个人在凌晨喝酒,打破这千篇一律的牢笼。

    我把玛卡莉的遗书取出来,“我知道笼中的鸟儿为何死去,因为,和它一样,我已触碰过天空。”

    “笼子……”我似乎有些理解了,我审视自己的生活就像生活在牢笼中,安德烈八点钟出门去上班,之后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到家,他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家呆着表演贤妻良母的角色。理论上我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我似乎被束缚住了,而且小镇里有所以我能想到的配套设施——

    “玛吉!”玛卡莉从一条狭窄的小巷里冲出来把我拽进去。

    “你怎么啦?”我看着她,头发乱得像马蜂窝一样,脸上爬满了灰尘,“你是刚逃难回来嘛。”

    “玛吉,你知道基里尼亚加吗?”

    “当然,就在那里——”我用手指着地平线处的山峰说道。

    她笑了笑,把我紧紧抱住我,“玛吉,我们是好朋友吗?”

    我点点头。

    “我得回家了。”她放开我,“See you。”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小镇,自从——我很困惑,每当我要回想过去的某段回忆的时候——记忆像是被裁剪了一样,全然没有印象。

    玛卡莉,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分别得时候她只是说了句,“See you。”她似乎有很多话没有脱口而出,那天她蓬头垢面,可我还在笑话她——我打了个寒颤——她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天还没有亮透,我就出门了。几颗残星在天空中抖动着,随着第一缕阳光冲过地平线,夜过去了。

    清晨,我从未出过门,街道上是如此的静谧,育才路和金城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我给安德烈留了纸条,跟他说只是去散心,说实话,我确实没有目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似乎我已经习惯了生活的牢笼,时间在我面前变成一个平面,我的生老病死似乎都被放在同一格画面当中——我停下脚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玛卡莉的墓前。

    白色大理石墓碑上沾满了露珠,上面放着一束紫色鸢尾花,花朵非常新鲜,这让我感到诧异,环顾四周并为见到任何人影。

    “玛吉,是吧。”

    我吃了一惊,赶忙回过头,“你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像幽灵般出现在我身后。

    “玛卡莉说得没错,你果然来了。”她脏兮兮的脸上闪出一丝欣慰,“你肯定有很多疑问,这是自然,意识刚觉醒的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我呆呆愣在原地,压根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额,你是谁啊?”我问她。

    “安娜。”她说,“找个地方吧,这里不是很合适。”她说完示意我跟上。

    我跟着她走了好几英里,那是我从未到访过的地方,已经严重偏离了我的日常生活,薄薄的雾气漂浮在一条肮脏的河流上,我不时地回过头去看,我们似乎离美丽的小镇越来越远,这里蔓草丛生,地面上到处都是尖锐的砾石,一座荒废的、透着诡异气息的古堡突然闯入我的眼帘,阴森森的,透着不祥。

    “我们到了。”安娜说,“抱歉把你带到这里,看起来有些可怕是不是?”

    我点点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相。”她回过头,这次我看清楚了她的脸,苍白的毫无生气,若不是腮边透着一丝红润,我肯定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什么真相?”我问。

    “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袍的女人从古堡中走了出来,“玛吉,我们都是一样的——觉醒者。”

    女人的容貌太好看了,金色的头发像秋天的麦浪一样充满层次感,深邃而明亮的黑色眼眸中住着一颗流星,眉毛修得整整齐齐、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

    “艾尔莎。”她说着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云一样柔软。

    城堡外面的破败是一层伪装,当我走到里面的时候,乐声回旋萦绕,各种声音交叠糅杂在一起,一种风格重复着另一种风格。整个大厅看上去颇为壮观,大理石穹顶支撑起整栋建筑,彩色琉璃壁画让大厅看起来更加熠熠生辉,全然没有门外面那种荒凉之感。

    “啪啪”艾尔莎拍了拍手掌,“欢迎玛吉!”

    音乐戛然而止。我看到几个女生开始聚拢过来,她们跟我年纪相仿,但是神情怡然,无拘无束。

    “这是……”我疑惑地看了看艾尔莎。

    “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女孩走过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意识就觉醒了,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在寻找世界的真相……可是,至今没有人到达过基里尼亚加……唯一一个去过的人——玛卡莉——死了。”

    “是的。”艾尔莎叹了口气,“男人们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他们对我们三缄其口,似乎我们并不重要,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谎言、一种假象。”

    “我还没有明白。”我摇摇头,“玛卡莉去了基里尼亚加,可是每一个人都被允许,我们在这里是自由的,我们可以——”

    “但是你去过吗?你去过除小镇以外的其他地方吗?”艾尔莎问我,“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几?知道过去的事情?你是何时搬到这里来的?”

    我一时语塞了,我已经感觉到了,自从玛卡莉去世之后,我尝试回忆自己的过去,可它空白得就像一张纯质纸。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你知道缸中之脑吗?”艾尔莎问我。

    我摇摇头,“没听过。”

    “缸中之脑,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是存在一个虚拟世界,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由各种意识上传的云系统,我们每个人或许是真实存在的,但并不是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模拟器,而我们的本体应该在其他地方,当然现在我们也只是一种猜测。”

    “这不可能!你看这里,每一处都是如此真实!”我说着顺手拿起一只玻璃杯,“如果这里是虚拟的,嗯,类似游戏世界,那我打碎这个杯子,只要离开这里,系统就会重新加载,过会它就会复原——”

    “没有那么简单,这个系统非常严密——”

    “不!”我有些愤怒,“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无政府主义?我明明生活得好好的,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的爱人也是假的吗?”

    “他是真的。”艾尔莎说,“但他在这里也只是本体的一种投射,我们告诉你了,这个世界的男人们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他们从未跟我们坦白过。”

    “不,”我笑了笑,“安德烈不一样,他不会对我有任何欺瞒。”我自信满满。

    “给你。”艾尔莎递给我一颗红色胶囊,“你可以去做一个测试,跟他坦白你的发现,但是你得吃下这颗药丸——现在就吃,我相信你会有新的感悟。”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药丸,“为了验证你们的错误,”我说着把药丸吞下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离开了古堡,沿着原路返回家中,我有些忐忑,心里闷得慌,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闹钟,说来奇怪,我确实没有星期的概念,事实上从来没有人问过星期——

    当时针走到七点钟的时候,不早不晚,安德烈的车子平稳地驶进别墅的车库,这一切果真是不可思议——每天如此——就好像——系统设定好的。

    想到这里,我有一种失落感,如果这一切真如艾尔莎所言,这是一个虚拟世界——那真实的我应该在哪里?

    “玛吉,”安德烈走进家门,“你怎么没有开灯?”他有些疑惑。

    “我忘了,”我说,“太累了。”

    “哈,”他干笑一声。

    “亲爱的,”我站起身来,“我们可以去度假吗?”

    “度假?”他打开灯,语气有些迟疑,“也……也不是不可以……我需要向公司请假,我有年假——那你想去哪里?”

    “基里尼亚加。”我说,“都说它是光明之山,是圣山,我想去那里朝圣。”

    他有些不悦,尽管只有短暂的几秒,“亲爱的,不要开玩笑——”

    “这怎么就是开玩笑,难道它不存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颤抖了一下,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你在说些什么!”他一脸不爽地看了看我,“今天去了什么地方?你去散心,然后呢?”

    “我没有去什么地方,我只是想到了,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离开这个小镇,去外面的世界——”

    “嘘——亲爱的,”他把我搂在怀里,“你太紧张了,我语气太重,吓到你了,我们会去度假的,沙滩怎么样?贝壳沙滩,我小时候去过——基里尼亚加太遥远了——我们得做好准备,其实那里非常寒冷——我们一步一步来,明年去吧。”

    我心软了,“今天是星期几?”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

    “周一。”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别多想了。”他说完,嘴唇像蝴蝶般贴上来吻在我的唇上,冰冷但是热烈,我回应他,很快就失去了抵抗。

    我的神志是如此清醒,但是整个人昏睡着,无法醒来。

    “你可算是来了。”安德烈在说话。

    谁来了?在我们家?我想睁眼看看,但是睁不开眼睛。

    “先生,我们会修复好你的妻子的。”一个浑厚的男声说。

    等等,修复?他要修复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向我提出来要去基里尼亚加,这太荒唐了,她好像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我很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发现所有的秘密。”

    “放心吧。”男人说,“我们就是专门做这个事情的。我会给她植入一段新记忆,并删掉她最近的一些记忆——有时候人伤心的时候会想很多,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了。”

    不是第一次?!哦,安德烈,亲爱的,你不会这么对我吧?你真的这么对我!

    我想反抗,但是无法挪动哪怕自己身躯的一丝一毫,我就只能这样在脑袋极度清醒的状态下像一个玩偶一样被人操纵。

    一根冰冷的针管插进我的大脑皮层,我很惊恐,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哦,安德烈,那些缠绵悱恻,那些爱意浓浓都是假的吗?你那些如玫瑰花般热烈的誓言,你在真主面前对我说的承诺——我实在是!

    “她没事吧。”安德烈说,“以前从来没有过,她在流泪。”

    “她毕竟是一个人,我正在删除她悲伤的经历,这是正常现象。”男人满不在乎地说,“很快你就会拥有一个永远开心的妻子了。”

    我感觉一股暖流在我脑海中打转,是亮丽的明黄色。一些记忆碎片,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记忆开始在我脑海中跟其他记忆混合,我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穿着粉红色泳衣漫步在沙滩上,后面是一块巨大的广告牌:贝壳沙滩。

    “玛吉,”一个有着明亮蓝眼眸的小男孩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我们是好朋友哦,玛吉。”

    “安德烈?”我说,“这到底——”

    男孩消失了,我的记忆被不断打乱和重组,那些似乎跟我无关的,不是我的记忆也被植入进来,安德烈,亲爱的,你快叫他停下来吧!我歇斯底里地在心底呐喊。

    “已经完成了。”男人说,“这两天不要去刺激她,尽量顺着她的意思去说话,过两天就好了,有事情随时联系。”

    “好的,感谢。”安德烈说。

    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熟悉他的脚步声,可它已经踏出了我的心房。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了,我被明亮的阳光唤醒,安德烈就陪在我的身边,“玛吉,你醒啦。”他露出欣喜地笑容。

    昨晚……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我记得太清楚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在一些事实上对我进行隐瞒。

    我挤出一个笑容,“亲爱的,我感觉好极了,就像这阳光一样,明媚空灵,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穿梭在透明温凉的湖水中。”

    他笑得很开心,似乎对我的表演很满意,“哝,这是两张去贝壳海滩度假的票,亲爱的,我最近太忙了,所以脾气有些暴躁,我向你道歉。”

    如果不是因为保留着记忆,我差点就信了。

    “谢谢,亲爱的,”我接过票,“贝壳海滩——”那些关于贝壳海滩的回忆像潮水般涌上来,“这一定是一次很美妙的旅途。”我说。

    安德烈一天都没有离开,这是破天荒的,我想起那男人说的,他似乎是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还是照例做起之前一直做且只会做的家务,挤出大大的笑脸,对他百般呵护,顺从他说的每一句话——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

    一直到晚上,我再次沉睡。我做梦了,我和安德烈去了贝壳沙滩,我带着一顶黄色的太阳帽,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海水温暖而舒适,海风拂过……

    当我醒来的时候,家里面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变化,一楼壁橱上摆着一张新的合影,跟我梦中的装束一模一样,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我们挽着手,漫步在海滩上——照片背景中还有一块牌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上面写着:贝壳沙滩。

    这是……我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我做的不是梦,而是被刻意植入了一段信息。

    “嗨,honey。”安德烈出现在我身后,“这真是一次美妙的旅行,不是吗?”

    “安德烈……”我有些迟疑。

    “金黄色的沙滩柔软的,轻轻抚摸着脚掌,蔚蓝的海水跟天空交织在一起,我们还遇到了一对来自摩洛哥的夫妻……真是太美妙了!”他陷入深深的自我陶醉之中。

    “是啊。”我说,“这次度假……我很满意,亲爱的,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周一啊,”他不假思索地说。

    我笑了笑,抱了抱他,“去上班吧,周一最忙了。”

    他点点头,“晚上等我回来。”他穿上黑色的西装,像一个绅士一样,迈着优雅的步伐,随着车子发动机启动时传来的轰鸣声,他走了。我流下眼泪,他已经彻底离开我了,或者说是我要准备离开他了。

    我去找艾尔莎,她正在教一个女孩弹奏小提琴。

    “现在你信了。”她看着我说,“你哭了。”

    “你毁了我的生活!”我朝她吼道,“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现在这些美好的回忆都破碎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她说,“这是一位圣人说的,与其生活在虚假的幻境里,更应该去追寻真相,世界的真相,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难道你对现在的生活那么满意?”

    我没有说话,我确实不喜欢安德烈骗我,他甚至用植入记忆这种伎俩来骗我去了度假,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来找我,肯定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艾尔莎走到我的面前,用手帮我拭去泪水,“你的内心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我会如此清醒,我记得一切,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可他们明明删除了我的记忆,但是我却没有忘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红色药丸,类似阻断药,它会复制你的记忆,他们删掉的只是你的记忆副本。”

    我哭了起来,抱着艾尔莎,“我想去探寻真相,去基里尼亚加。”

    我对这个世界缺少根本性的了解,所有的信息都是别人灌输给我的,安德烈也好,艾尔莎也好,其实都在用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操纵我,而我不想被任何人操纵了,我得亲自去看看。

    我离开了,没有给安德烈留下任何信息。我想如果他站在我的角度,一定会理解的,一定会的。

    我的旅途并没有那么顺利,当我即将走出小镇的时候遭遇到了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外面的环境非常恶劣,这似乎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逼得我节节败退。

    我需要一辆车。这是我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我只能沿着小镇的边缘挪动脚步,我记得小镇有一个前哨,那是每天出入的正门,安德烈每天都会开车出去上班。

    可是去哪里弄一辆车过来,我想起玛卡莉家里有一辆平时不太用的兰德酷路泽。

    我见到了它,透着幽冷的寒光。不得不说它长得真好看,像一头野兽一样充满肌肉感。车头有些损坏——我明白了,玛卡莉开着它出去过——以我平时对她的了解,钥匙会放在——

    我露出笑脸,“是的。”我看到了,玛卡莉把钥匙放在她的鸢尾花盆底下,用一个铁盒子装着。

    她曾经向我展示过这个盒子,这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钥匙可以打开笼子的枷锁,去吧,自由的鸟儿!

    兰德酷路泽发出机械般地咆哮声,它像奔腾的野马一样窜到街道上,它是不谙世事的野兽,它不懂任何规矩,在路上横冲直撞,它发出低沉的声音,我也在呐喊,这个感觉爽极了!

    我驾驶者着它冲向前哨,还没来得及等到遥感反应,我们就冲出去了,遥感被折成两段在风沙中滚了几圈便消失在我们身后。

    沙尘暴越来猛,砂石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车子的窗户,前面的视线太过模糊,以至于我不得不降低速度。

    风沙是一道防火墙,只要冲过去,我想我就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另一端的模样。

    我的眼前是一片迷茫的沙尘。我看不清楚就好像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一样。

    一个漩涡状的风暴向我袭来,我扭转方向盘,顾不上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颠簸中失去了平衡,整辆车飞起来,被沙尘暴托举着向前扔出去,我感到世界天旋地转,我确信自己在半空中做了几个后空翻,胃里残留食物都被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呕吐物沾满了我的脸和头发。

    车子还在旋转,过了大约三分钟,我们才重重着地。

    车子整个倒过来了,我艰难地爬出驾驶室。当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到一块石头边上的时候,车子爆炸了,浓烈的火焰吐着火舌把灰暗的天空照亮。

    我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如同一个没有完全建模好的世界,这里太过简陋,沙尘暴在另一端肆意张扬,我已经越过这道防火墙了。

    眼前的世界是灰暗的。只有跃动的火光照亮着,青灰色的天空没有任何装饰物,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等车子烧成灰烬,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艾尔莎给我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有勉强够我生存的物资,当然只有几天的物资。

    我现在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感知,我们所处的小镇是唯一一个已经建模好的世界,而其他地区只剩下粗制滥造的石头和沙漠,就连悬崖峭壁都是一模一样的劣质建模,一些地方还只有灰色和白色的线条,我抬头望去,基里尼亚加正在不远处,它看上去神圣,泛着红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山峰,就连火山也不是这个模样,我在旅行画册上看过喜马拉雅山脉和富士山都是白色的、被厚厚积雪和冰块所覆盖,而基里尼亚加是红色的,在认知中绝无仅有。

    基里尼亚加是古希伯来语,译为“光明所在之地”我现在要去靠近它,去寻找世界的真真相。

    我不得不吐槽这个系统的开发者,很多地方都设置了空气墙,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玛卡莉向逃难回来一样狼狈不堪。

    我的头时不时撞在空气墙上,一些建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只剩下几条线段。

    我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整个人疲惫不堪,但是我很靠近了,每前进一步我都会感到异常开心,我至少离真相又近了一点。

    我就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开始对基里尼亚加进行转山,我找了好久才终于摸到门路,一条没有被空气墙阻隔的路径。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有一个老人也在攀登,他拄着登山杖,戴着墨镜,穿着厚厚的外套。

    “你是谁?”我问他,“你在做什么?”

    “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正在登山。”老人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接着问。

    “耶和华。”他说。

    “那你能拯救我吗?告诉我世界的真相。”我问。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孩子,要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这被创世神创造出来的美妙世界,虔诚地服侍——”

    “等一下!”我打断他,“可你现在能为我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说了,我没法帮你,你要——”

    我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对不住了耶和华,我需要你的外套和手杖,还有墨镜,这是你现在可以力所能及帮到我的。”

    我把他的装备都抢了过来,就好像体验了一把侠盗飞车。

    他依旧是微笑着,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你真的掌握了世界的真谛,神会保佑你的。”

    “等着被拯救,不如自己动手,对不住了耶和华。”

    “没事,等会就刷新了,我依旧会复原等待下一位朝圣者。”他说得云淡风轻。

    墨镜保护了我的眼睛,外套帮我抵御寒冷,手杖支撑着我艰难前进。

    当我爬到山顶的时候看到了一座用红色玻璃建造而成的三棱锥建筑。它一直散发出红光,所以我们看到的基里尼亚加的时候,它的色彩如火焰般绚丽。

    我趴在红色的玻璃上向内看,里面闪烁着光亮,只不过隔着玻璃看不清具体的色彩。我看到三棱锥边上有一扇门,上面显示要输入密码。

    “开什么玩笑!”我泄气了,“密码……嗯……123456。”我随手试了一下。

    随着“滴——”的一声,门打开了。我一脸震惊,就这……我笑了起来,这个初始密码太随意了吧,我想。

    我最终走进了这扇门,里面洁白如雪,有一位老人端坐在一台机器旁,机器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你是谁?”我问。

    “你说我是谁就是谁吧。”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从兜里掏出一块牛皮糖吃了起来。

    “额……”我看了看四周,“这么洁白,我还以为是到了医院。”

    话音刚落出来几个护士,她们穿着粉色的制服把我扶到一张宽敞的皮座椅上,她们替我拭去脸上的污渍,清理好头发,顺便帮我检查了受伤的腿,不一会儿我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感觉好极了。

    “这么说……真的是医院?”我实在是困惑不已。

    没有人说话,护士们很快就离开了。

    “喂,大爷——”

    “孩子,你也是来寻找真相的,对吧。”老人笑眯眯地说。

    “是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真实的?”他反问我,“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就是真实吗?”

    我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尽管看起来真实无比。”

    “真实和虚幻是相对的,只要你坚定地认为这一切是真实的,那就是真实的。”老人说。

    “你不要再给我灌输自欺欺人的思想了,我走了那么多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找到世界的真相,我要看个明白!”我朝他吼道。

    “不要激动。”老人笑着说,“这里有所有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愿意,明年你可以拥有一个孩子,他会在这里非常成功——”

    “玛吉!”一个男人跑出来,是安德烈,“你让我好找呀,快点跟我回去吧。”他说着就想要来拉我的手,被我一把推开。

    “我受够了你们虚假的谎言,在一个虚拟世界中,即便活得再成功也是假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安德烈,你不该向我隐瞒,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一个真实的世界!”

    安德烈笑了笑,他没有说话,而是隐去了,隐到了黑暗中。

    “这个世界就是本源,就是一切,人们创造了它,它是所有人的家园,相信我,知道一切对你来说毫无意义,甚至会让你因此而受伤,如果我告诉你,你所想回到的世界已经荡然无存了,你作何感想?”

    “荡然无存?”我的手心在冒汗,“你说什么?”

    “我可以让你看一眼那个世界,”他站起身来,“真实的世界——”

    他走到我面前,用手轻轻抚过我的眼睛,只是一闪而过,一瞥而已。就像你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在将灯打开的那一瞬,看到了房间的形状和样式,还有房内东西之间的关系。我看到了一个结满蛛网的封闭舱,似乎是在一架宇宙飞船中,里面的设施荒败不堪,我看到了,看到了,大量的人躺在封闭仓里面,我看到了自己,安详地躺着,脑袋上插满了线管……

    我的身体在颤抖,我抱着脑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哭了起来,无法停止哭泣。老人拉住我的手,“很多人见到那一幕都崩溃了,你们在一艘星际飞船上,飞船遇到了故障,已经停滞几百年了,而我用云存储把你们的意识上传到终端,让你们活得精彩一些,这一切都是假的,不错,但是抚慰了多少人的灵魂,我工作了数百年,前前后后见过很多你这样的求知者,一些人选择回到现实,可无一例外,都没有活下来,这个世界——是你们最后的栖息地。”

    真相如寒冬一样刺骨凛冽。

    当我醒来的时候,伊森就趴在我的身边,“嘿,宝贝。”我说。

    “妈妈,今天带我去玩吧。”伊森看到我醒来非常开心,“妈妈,妈妈,好不好嘛!”

    “儿子,”安德烈说,“让妈妈好好休息,这两天她病倒了,刚恢复一点,你就去折磨她,不乖哦。”

    “爸爸!”伊森嚷着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就不嘛,我想跟妈妈玩!”

    “我已经好了。”我坐起来,“感觉好极了。”

    “亲爱的,你多睡会。”安德烈温柔地说。

    “不用了,”我伸了伸懒腰,“我到家了。”

    “是啊,你到家了。”安德烈说。

    我在楼下的一个铁盒子里看到了一张纸条:我知道笼中的鸟儿为何死去,因为,和它一样,我已触碰过天空。

    看着纸条,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遗忘多年的人。我几乎还能记起她的名字,然后这一瞬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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