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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进心房——第一章

阳光照进心房——第一章

作者: 奥德赛岁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7-23 07:13 被阅读0次

    我双膝跪地,头伏在一人多高,早已枯萎的杂草丛里。我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一只土黄色的大蚂蚱,我把手握成漏斗状,身体像一张弯弓,正积蓄全身的力量想要弹射出去。只听啪的一声,“大将军”仿佛感知了我的存在,张开了翅膀飞走了。据我分析,蚂蚱拥有三件躲避天敌从而顺利逃脱的利器。第一,便是它的精心伪装,春天小草都钻出地面的时候,大地一片绿色,狡猾的蚂蚱就变成了绿色。而一到了秋天,万物衰败,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地面,蚂蚱又化成了土壤的颜色。第二,它长有一双锯齿状能弹跳很远的后腿,爷爷曾经教过我,抓住蚂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揪掉它的后腿,否则你一个不留神,它又要逃之夭夭了。第三,蚂蚱还有一双薄如纸片的透明翅膀,这便是蚂蚱难捉的关键之处。哎,我虽然对敌方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也只是纸上谈兵,一实践就完了。看来,还是需要爷爷的帮助啊。我正在想得出神,爷爷突然喊了我一声:“晓阳,到中午了,该吃饭了,快去洗洗你那小脏手吧。”我急忙应了一声,跑到一个小水坑旁。这个水坑是爷爷用铁锹一点点的挖出来的,他还挖了很多的排水沟。可别小看这些微型的水利工程,它可能起到旱涝保收的功效。

    深秋中午的太阳光尽管不如农历六月的那么毒人,但也十分刺眼,照射在水面上。只要用手轻轻一拨,阳光就化成了像羽毛一般的碎片。我走上了坡地,远远的看着爷爷,他正在微笑着招手示意我过去。爷爷打开了包裹,取出了白瓷碗。里面躺着的是蒜炒鸡蛋,啊,我的最爱。我拿过一个大馒头,想要开始吃。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另一只手里少了一些什么。筷子,对了,是筷子。我对爷爷说,那该怎么办呢?不急,看我的。

    爷爷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又一分为二。对我呵呵一笑,带有农民特有的狡黠,说:“这就叫就地取材,因地制宜。”爷爷虽然是个文盲,没正儿八经的上过一天学,读过一本书。可是,多年为了生计与各色人员打交道,也积累了不少词语。他时不时的也总爱显摆一下他的“俚俗文化”。

    爷爷坐在地头,吸了一袋旱烟,休息了一会儿,又拿起锄头去干农活了。我则在自然的怀抱里无忧无虑的玩耍。渐渐的,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爷爷扛起锄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忘记的东西。“走喽,回家了。”爷爷一声穿透天际的喊叫,带有了一份劳动的自豪感和收获的喜悦。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咧开大嘴在笑的“脸”,它圆滚滚的,红通通的,里面全是饱满多汁的石榴籽,真是忍不住想咬一口,过过嘴瘾。古人对四种植物特别喜爱,历朝历代的文人都用诗词去赞颂他们坚贞高洁的品性。那便是四君子:梅兰竹菊。令我自豪的是,我家的小院里就生长着一株毛竹。每年春天,只要下过一场春雨,水泥铺就的地面又会多出几条裂痕,从里面钻出嫩绿带有细毛的竹笋。我正在出神的回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物,一阵饭菜的香味直钻我的鼻孔。农村传统的土灶台,上面坐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农家菜,最好的薪柴便是已经被晒干的花生秧,他们很容易被点燃,只要一见火源,就会在短时间内快速燃尽,释放出大量的热量。我忽然联想到,花生秧的自我奉献不正是一代一代庄稼人为了生计不懈奋斗的真实写照吗?花生秧生前郁郁葱葱,是绿叶和花生之间传递养分的通道,收获后被阳光暴晒,又被烈火焚烧,燃烧尽产生的草木灰又被还原到农田。他虽然丑陋干瘪,但却有一颗生生不息的赤子心。

    灶台下的火光映照在爷爷的脸上,他只是不停的用手去续柴,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直直的盯着锅里咕嘟着的茄子。忽然,他立刻站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天大的高兴事似得,对我说:“明天庄里有娶新媳妇的,碰巧又赶上星期六,你不去上学,明天起个一大早,去和我去看看吧。”我当然是很期盼婚礼的到来,不仅仅是去看热闹,沾喜气,而且还可以抢到喜糖,只要交上一份钱,还可以享受一顿丰盛的大餐呢。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大街上一阵响亮的鞭炮声把我从美梦中惊醒,我揉揉惺忪的双眼,慢吞吞的穿上衣服。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起,小懒虫,新娘子就快到咱们庄了,一会儿还有喜糖呢 。”我蹬上鞋,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冲出了家,径直跑到了街上。大街上围满了人,本来就狭窄的路,现在就更挤了。平时窝在家里的大姑娘,上了岁数的老人,也都出来看热闹了。平时就在大街上疯玩,整天游荡的六七岁的小男孩,更是搞笑,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不知做什么用处,黄色的鼻涕像一条活泼的蚯蚓,从鼻孔里一下子探出头,想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只见小男孩猛地一吸鼻子,嗖的一下就进去了,小男孩并不在意什么,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村口。

    车牌上贴着百年好合,车头上挂着拉花,五彩缤纷的气球在微风中摇曳。嘀嘀,急促的喇叭声使大街上的人群变得更加躁动。前面开道的轿车,里面的司机摇下玻璃,探出头来,大喊:“欢迎大家来捧场,麻烦大家让出一条道,让婚车走,行吗?”大家虽然配合了,但只要车往前开一点,人群就朝前进一步。大伙都想看看新娘的芳容,哎,热情过了头,是有些疯狂。好不容易,终于挤到了新郎的家门口。车子停下了,西装革履,大红领带,锃亮的尖头皮鞋,大伙都评论,多么精神的小伙子啊。他低下头,从车里抱出了新娘,两人的脸上通红,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幸福的笑容也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大家也受到了强烈的感染。我刚出家门,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哎,爷爷在哪里呢?

    我环顾了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群,爷爷呢?我还是跟着大家进去看看吧。当我走进新娘的家门,一个大红喜字映入眼帘,地上全都是瓜子皮和糖纸,还有燃放完鞭炮剩下的红色的皮,两个黑色的音响循环播放着陶喆的《今天我要嫁给你》。这时,新郎一个公主抱,把新娘带了进来。在上台阶的时候,新娘长裙的后摆一不小心被新郎踩到了,当大家都以为他们两口子会双双跌倒时,只见新郎把两条腿岔开,一只腿朝后伸,另一只腿屈起来,用膝盖顶住了新娘,小伙子的额头上顿时渗出来豆大的汗珠,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主持婚礼的司仪不禁调侃到:“这还没进家门呢,就这么疼媳妇,自己这么卖力,让我们为这对新人再次热烈地鼓掌吧。”接下来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游戏。司仪用一根红线拴着一个大红苹果,让这对新人去咬。只见他们嘴对嘴,红唇对白牙。小伙子故意不去咬苹果,等着新娘的樱桃小嘴呢。大家的气氛变得更为活跃起来,都等着今天的重头戏了——吃。

    我们家乡的喜宴十分丰盛,双鸡双鱼,青菜水果,无一不包括。主家总是去请到我们这十里八乡最有资格的厨子来亲自掌勺。一场婚礼的举办,不仅会活跃平时农忙的气氛,也足以激发农民搞副业的热情。在大街上,一时吸引了很多商贩,爷爷总是说那是下乡的,也就是走街串户卖东西的。一年四季,不管农忙或是农闲时节,有时天才微微亮,就在被窝里听到卖豆腐的梆子声,悠长浑厚,可比老和尚念经的木鱼声悦耳动听多了。每当这时,爷爷总是一骨碌爬起床,蹬上布鞋,一会儿工夫手中就多了一块散发着清香的豆腐。我对爷爷的厨艺是极其佩服的,这麽简单的食材,只需一把晒干的红辣椒和一撮青葱当配料就可以喽。爷爷倒上自家的花生油,先放入豆腐,煎至两面金黄,再放入辣椒和小葱煸炒,最后菜汤泛起的油花都是红色的,让人一看到就食欲大开,直咽口水。爷爷常常把它当作下酒菜,伴以美酒,真是乐在其中。我是由另一种声音联想到的。我们村有一个老爷爷,他总是出现在庄里人多的地方,卖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如:贴画,纸牌游戏,糖豆等等。我急忙走进院子,这时的人们都已经闹过洞房,抢过喜烟喜糖,坐定席位了。可是爷爷呢,正在这时,爷爷焦急的走进院子,看见我之后就关切的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晓阳?可让我~~~~~~,别说了快点去吃饭吧,喜宴都开始了。‘’爷爷拉着我出了大门,找到了叔伯婶子,一阵寒暄过后,照例就是晚辈给长辈敬酒,平辈之间聊天。酒过三番后,大家陆续离桌。这时,在大街上围了一群人,我和爷爷也走了过去。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安静的坐在一条高腿长凳上,手里拿着一束金黄的鲜花,正微笑着面对着镜头。那个“摄影师”看似很面熟,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他都赶场,只为了谋生计。啪的一声,闪光灯瞬间照亮了小女孩雪白的脸庞。爷爷低头思索了一下,用力挤进人群,这时“摄影师”刚想收拾家伙什,准备打道回府,爷爷一边招手示意,一边努力的拉着我走进人群,那人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爷爷的用意,又一桩买卖上门了。他习惯性的推了一下鼻梁上滑下的镜框,那是油脂在鼻子上分泌过多而太滑的缘故。然后也不支三脚架,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摘下来,一支腿半蹲,另一只腿跪地,示意我们祖孙俩坐在那条长凳上,爷爷照例是那姿势,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正在燃烧的土旱烟,脸上的表情很随意。我则一点儿也不老实,动动已经露出鞋的大脚趾头,做一个自认为感觉超好的呆萌表情,东瞅瞅,西看看。就在那一刻,相片锁住了青春,留住了永恒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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