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家新房子这周六不能搬家,我妈,呜呜呜,得了恶性淋巴结瘤,呜呜呜,现在救护车正把她从武汉转回来,准备住在中医院的。呜呜呜。”
前天下午表弟媳盼盼打电话给散人。回家后散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散人说:盼盼娘家妈妈不行了,女吖急得在电话里大声地哭。
“啊?盼盼娘家妈得了恶性淋巴瘤?难怪看着她妈妈又黑又瘦,完全变了相。我前几年看了,是感到很纳闷的。”
昨天早晨,散人开车送我上班,突然接到电话“哥,我妈走了,在恒源广场设了灵,你抽空过来帮哈忙。”
恒源广场?那不是她娘家的妈妈,是梅姨的家,梅姨————盼盼的公婆,散人的表姨。
我一下子感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瞬间天旋地转。
散人也呆了:我以为是盼盼娘家的妈妈,哪里知道是梅姨。我昨晚该去中医院,该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我咋这么傻,这么傻,就没想到是姨姨呢!!说着说着,散人的眼圈就红了。
“我也是傻,跟着你和,咋就没多问一句,多一根弦呢!我还跟你分析盼盼娘家妈……”我也在旁边懊恼不已,心里一阵阵乱箭穿心,眼泪刷刷流下……
梅姨和叔叔,是我们家生命里的贵人,我们两家一直走得很亲密。我们出现了家庭问题,也是找叔叔和梅姨讨主意,商量对策。我们年轻时,工作包分配。散人一毕业找工作,工作不理想后换单位,我跳槽到更好的学校,都是找在政府办公室的叔叔帮忙,还有几次,是梅姨亲自带着散人,提着礼品,去走关系上人家的门。这样子决定一生饭碗的事,恩人做一次就够了,偏偏我们两个不省事的人,找了他们家两口子三四次。而我们,唯一的贡献,就是在他们的儿子杰杰还是我的学生的时候,课外和周末抽空辅导他。我们的报恩仅限于节假日去看看他们,他家有大小红白喜事,散人过去帮忙几天几夜。
叔叔部队上转业到地方,先在法院工作,做法官,然后转到政府,一级级升至县级。梅姨在计生部门工作,也是以中层领导的身份退休。
在一个小县城,夫妻两有这样的公务员工作,都吃着皇粮,退休时到达一定的职位,应该是县城里中上流家庭,可以说,不出意外,会过得很幸福。
但是,事情没有向预期的良好发展。
表弟在广州打工的时候自由恋爱,谈了一个长得很漂亮很高大的农村姑娘盼盼,盼盼父母没有正式职业,靠妈妈卖菜,爸爸打鱼勉强把她姐弟两拉扯大。表弟弟媳婚后,叔叔利用自己的关系,把儿子儿媳妇从广州拉回来,找到正式编制工作,过着一家老少团团圆圆的生活。
关键是出身算不了什么,盼盼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深入了解,还是会发现盼盼的一些问题。就如同这么关键的时候,她都不能明白表述:阿宝的奶奶得了淋巴癌。而是用的容易让人误会的“我的妈妈”。作为一个已婚妇女,她说“我的妈妈”有两重意思:我娘家的妈妈,我孩子的奶奶。但是她的理解觉得没错,她就觉得别人也不会误解。
还有生活中更严重的一些问题:盼盼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孩子智力方面,比正常孩子都要差一些。女儿11岁,放在教学很严格的私立学校,却经常考班上倒数第一,还不如那些留守儿童。而且由于她长得胖,又爱动,一个学期要用屁股摇坏几个椅子,就是班上一个捣蛋鬼儿,老师对她不胜其烦。
大孩子出问题,表弟和弟媳要带去武汉儿童医院治疗,一治就是几年。
为了儿女双全,凑一个“好”,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
不到一岁,又发现儿子目光呆滞,不与人有眼神交流。去武汉儿童医院查,又查出问题。小两口要工作,要带大宝。只有老两口代劳,一次次往武汉跑,治疗小宝。老两口在县城有头有脸,面对两个孙子的状况,有苦难言,打落牙和着血泪吞,说不出的苦才是真的苦啊!
偏偏还有一个难言之隐:十二年前叔叔拿着五十万存款,过来跟散人商量,要搞点投资,让钱生钱。散人建议他买我们这里公园旁的一个门面,当时不到一万元一平方。(如今那地方的门面涨到了三四万一平方)散人还带他们一家过去看门面,分析路段和前景,叔叔一家很开心,势在必得。哪里知道,过了几天又变卦了,叔叔把钱拿到一个农商行的负责人那里搞融资。结果利息和本金都不见了,一生的积蓄全部泡了汤。
投资的失败,两个孙娃子的状态糟糕。
一生风风光光的叔叔梅姨,一下子生活兵荒马乱起来。梅姨既要照顾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没想到退休后,日子还越过越辛苦了。老两口还要不断跑武汉,治疗两个有问题的娃。叔叔梅姨一辈子风光,最后在孙辈上出了这样的故障,真是经济和精神的地震!
长期的劳累奔波,再加上精神的折磨,梅姨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晕倒,失眠……
2019年6月,梅姨在武汉做了八千元的全身检查,浑身就发现一个问题:肺部有一个结节。但是医生说是良性,三个月后要随查。
九月份梅姨没有去武汉查身体。十一月份,她出现了腿部乏力走不动路,吞不进食物的症状。
十二月份去协和医院做微创手术,住院一个月,等候检查结果,漫长的一个月等候以后,在确诊恶性淋巴癌后,不到五个小时,梅姨昏迷,心脏一次次骤停,靠呼吸机辅助,急救车运回了家里的地下室,了了她“不死在外面”的心愿,完结了她的一生。
哪怕六十多岁,梅姨始终是她这个年龄段,打扮最时尚漂亮的那一个,走在街上。绝对有人会说:有气质的漂亮婆婆。梅姨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高贵的气质,能够把两三百元的衣服,穿出两三千元的气场。
可是,她躺在冰棺里,根据我们这里老年人的丧葬着装习俗,她得穿着农村老太太穿的绿色带花的缎面棉袄和棉裤,穿着一双老头黑布鞋,一顶老头子戴的黑色的布帽子,这身打扮无数倍地丑化她,那是颠覆性的改变,爱美爱时尚的梅姨,活着时是绝对不会拿正眼看一眼更不会穿这身行头的。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冰棺里,穿着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衣服,浑身冰凉僵硬,没有温度没有情感没有伤痛地,离开这个她有无数眷念的家、亲人和世界……
梅姨,一路走好,愿天堂里,您还是那个气质和装扮压几条街的美女,愿您没有病痛,没有难言的隐忧,没有任何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天堂里有歌声,有您喜欢的麻将,还有一群玩得好的老姐妹,陪着您全国全世界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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