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的历史年表里,有一位皇帝神奇而富有争议,他在位四十八年,却有二十八年不上朝,且明面上自称自己是效法道家“无为而治”,暗地里却启动了对朝臣们长达十几年的消极对抗,真正活成了文官们眼中“看不惯也干不掉”的摆烂王。
他,就是明神宗,著名的万历皇帝朱翊钧。
万历经常“生病”,各种病。比如早晨起床突然感到头晕脑胀又或是火气过旺服用凉药结果导致脚痒难耐......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周而复始,一病就不上朝。最夸张的一次是他母亲慈圣皇太后的丧礼他也因病缺席。
要知道,那个年代,皇室为了做好万民表率,对于太后的丧礼极为重视,礼部会郑重地制定丧仪:全国因此放假27天,全国人民都要穿丧服,帽子上缠着白布;京城里的官员更是全部披麻戴孝穿草鞋,官帽上戴着两条垂到肩膀的白布;3天内,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夫人全部排队去慈宁宫哭,整整齐齐哭15次。然而,作为儿子最该展现孝道的万历皇帝却压根没出现,他说自己犯了风湿病,敷了药也没好,不方便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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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你会觉得他对这位太后没感情,不愿尽孝。然而这位慈圣皇太后恰是他的生母,“与他有真正的天性之爱”。年少时,他曾修葺装潢太后所居住的宫室表达对母亲的孝顺,还会用宫内的傀儡戏来讨母亲的欢心,甚至在太后下轿之前,他会跪在亭廊下恭候。即便是多年后他不怎么上朝了,还是会在每年十一月太后的生辰破例出现与母亲一共接受百官的庆贺。更重要的是,不去丧礼现场的万历,实际上却亲手安排了母亲入殓时的一切细节。
由此可见,他就是不想配合礼部完成皇帝的职责罢了。
他不仅不配合,他还消极抵抗。他不仅不上朝,他还不处理政务。朝臣们按惯例举行各种活动,但万历不去。高级别的官职空缺,万历就让它空着也不派人替补,让这些臣子干看着着急,谁也没法晋升。然后,有大胆的朝臣上奏折抗议,他就视而不见,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批了任何字都要被史官记载,他不想让这些所谓忠臣青史留名。接着,有些不想混日子的臣子只得提出辞职,他还是既不挽留也不批准,最后有的人实在受不了就忿忿不平直接自己走人,吏部提出追究,万历还是置之不理,这就是后来恶名昭著的“缺官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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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
万历二十九年,明朝两京缺3个尚书、10个侍郎、94名科道官(监察使);天下3个省没有巡抚,全国省级高官缺66人,25个府没有知府;
万历三十年,天下13道御史只剩下4个;
万历三十一年,地方官已经空缺一半;
万历三十四年,朝廷的31个高级别官职,只有7人在岗。额定一百多人的监察使,只剩了3人。
当时的宰相李廷机完全无法开展工作,崩溃之下变卖家产住在破庙里5年写了123封辞职信,万历终于回复了两个字:“不准”,还给李廷机赐了一个“庙祝阁老”的称号,最终这位宰相也抗旨不辞而别。继任的宰相叶向高向万历上书75次请求增补阁臣,万历仍是置之不理。朝臣们焦头烂额,他却优哉游哉地在天晴的日子里跟宦官们丢银叶子赌钱玩去了。
万历对朝廷的这种种厌恶中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态度,似乎都由“国本之争”引发。1578年,万历十四岁,他遵从慈圣太后的愿望娶了一位十三岁的平民女儿为后。与大多数的“媒妁之言”一样,万历并不喜欢这位王皇后。所以四年后,十八岁的万历对十四岁的郑氏一见钟情。
你要说万历从小不务正业倒是不公正的,因为他与郑氏的热恋恰恰由于他们两人都喜欢读书。那时候的万历实际上非常上进刻苦,“他命令大学士把本朝祖宗的‘实录’抄出副本供他阅读,又命令宦官在北京城内收买新出版的各种书籍,包括诗歌、议论、医药、副本、小说等各方面”。也正是在与郑氏精神和谐而俪影双双的年代,万历励精图治,“一连串重要的国家大事,尤其是有关人事的安排,都由他亲自作出决定”,这与后来的万历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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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样一位年轻的君王?这就要继续说回与郑氏的爱情婚姻。郑氏与万历生了个儿子叫常洵,而万历早有皇长子常洛。万历想让常洵当太子,但朝臣们当然认为不符合礼仪规范,因此百般阻挠。所有的京城官员联合起来向四名大学士施压,让他们想办法让皇帝屈服,于是这四名大学士只得集体提出了辞职。万历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宣布他没有想废长立幼,但是也不接受要挟,提出如果朝臣们一年之内闭嘴不要再提立储的事情,他把常洛立为太子。
这一年倒是没有人再催促皇帝,眼看时限将至。那年10月,一名工部的官员就提出了册立太子的预算请皇帝批准。结果万历的批复让所有官员傻了眼,他说一年时限还没到,这个工部官员却以预算为名行催促之实,所以他不能兑现承诺,要继续推后立储。
群臣炸了锅,他们认为皇帝缺乏诚意,没有威信。于是又联名抗议,请他收回朱批并亲口承诺第二年春天立储。当时的内阁大学士申时行还在病中,这些臣僚就请二把手的许国执笔,但仍然以申时行的名义提交。皇帝大怒,申时行听说后就给皇帝写了一封密信表示说虽然联名信有他的名字,但他并不知道此事。结果这封信却“刚好”被二把手许国截获,包藏私心的许国居然毫不客气地公开了这封信,信的内容一时间传遍宫中。这些朝臣的矛头暂时调转向申时行,他们一个又一个地递交参奏申时行的本章。最终,申时行和许国都相继被迫离职,皇帝还是孤立难援,只得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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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极的抵抗其实是无能的表现,朝臣们不需要一个有个人意志的皇帝,他们更会辖制一个从未能让他们臣服的君主。因为当初万历9岁即位,在当政前十年,都由“忠臣”张居正代理朝政,甚至是管教他成长。这位如师如父的张大人却并没有像真正的父亲一样无私地扶持万历一步步学会制衡他的朝臣们,反而是在他死后很多年仍然让万历处于他制造的阴影和麻烦之下。这是才是在所谓“国本之争”致使万历中年叛逆背后的根本症结所在。
当所有的朝廷官员都在指责万历皇帝荒唐无道的时候,可能都忘记了,他们的这位摆烂皇帝曾经也是一位励志好青年。也许这位不上朝的皇帝在背着官员们为自己母亲整理棺椁的时候会回想到自己曾在17岁时,仅仅是在一次夜宴上要两个宫女唱曲,就让太后悲痛自责、脱去簪环、祭告祖庙,说废掉自己以其弟潞王代替。后来他跪了很久,太后才答应让他改过自新,并且让他和张居正商量“改过方案”。最后张居正换掉了他身边的侍从,每天亲自选四名翰林学士在所谓的休闲时光讲解经史笔墨。
又或许,这位偷懒的皇帝在偶尔一次与宦官们无聊投掷银叶子的时候,望向蓝天白云会叹息自己曾经有15年间每10天逢3、6、9日要参加早朝,其他日子则攻读圣贤经传。自己也曾在早课做完的午饭后仍要复习功课、练习书法、默记经史。因为第二天张居正要抽查功课,如果顺利过关,“张先生就会颂扬天子的圣明”;如果稍有疏漏,“张先生立即会拿出严师的身份加以质问,使他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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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住在破庙里5年写了123封辞职信的大臣,万历在给他戏谑赐名“庙祝阁老”时候,兴许是让他想起了曾经无比信任的张居正后来又是如何让他深感背叛。因为张居正也曾满口节俭,却让万历虽为九五之尊竟被限制到没有钱赏赐宫女,以致于不得不给宫女打欠条。但是张居正自己的私生活却被证实极其奢侈,他积聚了许多珠宝和书画名迹,甚至还蓄养了许多绝色美人......
悲催的万历虽然贵为天子,却似乎终其一生都被官员们,被体制所捆绑,无一刻能独立自主。所以,他终于彻底灰心丧气,疲惫厌倦,“无为而治”。躺平的本质就是软弱认输,对一个人最失败的教育无非就是让他对自己的无能确信无疑。张居正做到了,那些阴阳两面的朝臣们做到了,当然万历也推了自己一把,最终让“明朝之亡始于万历”的恶名流传万代,值得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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