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本书作者黄仁宇老先生所讲，《万历十五年》“不妨称为一个大失败的总记录。其中叙述的主要人物，有万历皇帝朱翊钧，大学士张居正、申时行，南京都察院都御史海瑞，蓟州总兵官戚继光，以知府身分挂冠而去的名士李贽，他们或身败，或名裂，没有一个人功德圆满。即便是侧面提及的人物，如冯保、高拱、张鲸、郑贵妃、福王常洵、俞大猷、卢镗、刘綎，也统统没有好结果。这种情形断非个人的原因所得以解释，而是当日的制度已至山穷水尽，上自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成为牺牲品而遭殃受祸。”
这本书笔者看了至少不下于五遍，曾几何时，对于书中遍布的各种结论式的判断式语句惊为天人，如“皇帝只是个牌位”、“施政的要诀，仍不外以抽象的方针为主，以道德为一切事业的根基”、“道德至高无上，它不仅可以指导行政，而且可以代替行政”、“天子不过是一种制度所需要的产物”、“中国二千年来，以道德代替法制，至明代而极，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知识分子在政治上是政府中的各级官员，在经济上是中等以上的地主，因而也是这个社会的真正主人”、“比如西方所谓自由民主，都是抽象的观念，务必透过每一个国家的地理及历史上的因素，才行得通”、“道德是一切意义的根源，不能分割，也不便妥协，如果道德上的争执持久不能解决，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则迟早必导致战争”、“人世间有很多残酷的事都用道德的名义去施行，也是中外古今一律”、“个人道德之长，仍不能补救组织和技术之短”、“海瑞虽然受人仰慕。但没有人按照他的榜样办事”、“道德并非万能，不能代替技术，尤不可代替法律，但是从没有说道德可以全部不要，只是道德的观点应当远大”，“要把道德的范畴放得远大，历史观点代表人生哲学，不能受短时间的政策所掩蔽，尤其不能闭户造车，不顾外间情势的单独决定”、“张居正的根本错误在自信过度，不能谦虚谨慎，不肯对事实作必要的让步”、“我们所称为制度，往往只是一个理想”、“上自官僚下至村民，其判断是非的标准是善与恶，而不是合法或非法”等等的判断都具有穿越时空的意义。
但针对于众多的判断，以下几点是需要充分认识到的。
一、道德的底色应是技术系统
道德问题即人的问题，讨论道德很容易产生一个谁对谁错的结果，按照“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的统战理论，一旦碰到问题就选择谁对谁错，则势必分化力量，而堡垒最易从内部分化。管理不分对错，能够解决问题才是第一位的。这与下沉到一线、让听得见炮火的人去指挥战争、实事求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思路都是相通的。
因此对于众多情况，不要一上来就讨论对错，首先研究人的动机和人的对与错，而应该了解客观情况，力争大团结、集中力量和智慧，更务实地从技术上解决问题，这才是实事求是。
二、法制非常重要但也绝非万能
海瑞在书中个人感觉是一个最为悲剧的人物，无论是家庭生活还是事业都是悲催到底。
这其中有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海瑞将道德理念当成法律条文来执行。书中写道“海瑞充分重视法律的作用并且执法不阿，但是作为一个在圣经贤传培养下成长的文官，他又始终重视伦理道德的指导作用。他在著作中表示人类的日常行为乃至一举一动，都可以根据直觉归纳于善、恶两个道德范畴之内。他充当地方的行政官而兼司法官，他说：所有诉讼，十之六七，其是非可以立即判定。只有少数的案件，是非尚有待斟酌，这斟酌的标准是：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这样的精神来执行法律，确实与“四书”的训示相符合。”
这种简单不顾客观现实、忽略证据与事实收集的，仅依靠人的伦理序列来作为司法行政的主要原则，假借道德的名义去抹杀一个人作为生存发展应有权利，这实在令人惊愕。
但另一方面，是否意味着制度、法制能够搞定或决定一切呢？
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即使在万历十五年道德至上的氛围中，却依然产生了张居正旨在提升行政效率的改革、守护祖国边疆的大杀器戚继光将军，他们都突破了当时制度体系的藩篱，留下了一抹落日余晖。书中所写“个人应尽最大努力，用自己的才干和自我牺牲掩盖制度上的弱点”，“戚继光所有获得成功的要点，在于他清醒的现实感”这句话或许才成了《人民的名义》励志的来源。
三、阴阳结界外仍有八卦
书中首辅申时行“把人们口头上公认的理想称为阳，而把人们不能告人的私欲称为阴。”“申时行没有忽略文官的双重性格：即虽称公仆，实系主人；有阳则有阴。他必须恰如其分地处理此中矛盾。”
如果有阴阳学说来看，似乎推之四海而皆准。
万历皇帝从小受张居正的培养，一直是向明君方至阳方向培养的，长大后发现自我，深化为至阴，于是成为连续怠政十五年的皇帝。
张居正是独阳独阴，以一人的力撑起整个王朝，明知不可行而行之，结局自然悲剧。
而海瑞则至阳无比，以至于为时局所不容。
戚继光大人较好地处理好阴阳关系，成就一代伟业。
我想，阴阳结界之外还有八卦，那八卦意味着对情形的冷静客观判断、选择和竭尽所能的奋斗！
本文到此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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