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今一下子清醒过来,“娘娘,您说什么?
“长今,崔尚宫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躲到哪里都没用。我也不希望我们一辈子背着罪人的名声不见天日的生活。我更加不能忍受你像今天这样,再一次落到他们手里。长今,”韩尚宫转过来望着她,眼泪淌下来浸湿了枕头,“我不能让你活在这样任人欺辱的境遇里,回宫里去吧。”
“可是娘娘,首医女,还有闵大人,他们会保护我们的。”长今想要替她擦去眼泪,被她紧紧握住了手。
“孩子,不能想要依靠别人。首医女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我也…我不知道还能守着你多久,真出了事我也帮不上忙。至于闵大人,他终究要娶妻的,难道,你以后要给他做小妾吗?”
长今愣住了。
韩尚宫将她的手攥紧,“孩子,你不能顶着这个罪名做一辈子官婢,不能!那也不是你本来该走的路!回宫里去吧!想办法洗清冤屈,我知道很难,但你一定可以做到!你不能留在济州无声无息的被人欺辱!”
长今心里一团乱麻,“娘娘…可是,我们一起回去啊!一起回去不行吗?”
韩尚宫松开她的手,一时失了神,“我回不去了。年纪是一个问题,还有,残疾…宫里不会收一个上了年纪的废人…”
长今搂住她,“不会的,首医女肯定能治好您。您放心,我听您的,要想办法回宫里去。”
韩尚宫见她听进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一整晚都笼罩在“妓房”的阴影下,幼年时的经历蓦然浮现眼前,贱民没有反抗的权利,官婢比贱民还不如,她不能忍受长今受到这样的伤害,想一想都浑身发抖。
长今是她用生命呵护的火种,闵政浩,首医女,还有她自己,都守护不了她一辈子。只有长今自己成为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惧风雨,她才能安心离去。
第二天,张德来时,见她还没起,有些奇怪。进屋一看,她嘴唇干裂,满头大汗,暗叫不好。探手一摸,果然所触皆滚烫。
她双颊泛着妖红,唇色却白的可怕,张德暗想,她心里是怎样的焦灼才能把自己一夜之间熬成这副模样呢?
她先用针灸替韩尚宫疏解躁郁之气,再用热水擦拭,慢慢的喂水给她润唇。好在这高热来的快去的也快,到傍晚已经消退的七七八八。
韩尚宫醒来正听到张德在训斥长今,“我跟你怎么说来着?看好她不要生病,这下治手臂只能继续往后推了…”
她勉强支撑起身体,“不怪她…”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干哑粗粝的似另一个人,“我昨晚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有些难过,不怪长今…”
张德见她醒了,进来支撑起她,“我不是说她害你生病,是说你们住在一起,她早上离开时竟然没发现异常。如果我不过来看你,这一天烧下来若是感染到肺你就完了知道吗!”
韩尚宫听到是关于医术的事情,不再插话,静静听着。
“灯下黑,是最可怕的。因为太熟悉,太常见了,所以视而不见,这是医者必须警惕的事情。我不会拿随便什么医女的标准要求你,大夫就是大夫,医女也是大夫。要跟我,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听到没有?!”
“是。”
张德拿起藤条,“露出小腿。”
长今乖乖拎起裙子,张德毫不留情抽了二十下,小腿上的红痕一条一条肿了起来。
“去吧,前面房里的几个人今天都要你来做面诊。”
长今放下裙子,惊讶道:“我?我一个人?”
“这也要我说第二遍?”
“可是…”看张德脸色不善,忙改口,“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韩尚宫,慢吞吞退了出去。
张德放下藤条,看看低着头闭眼沉默不语的韩尚宫,踯躅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韩尚宫仿佛刚刚惊醒:“您说什么?”
张德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很想笑,“没什么。待会官婢会送药来,按时服药很快就好了。长今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教她学医,便是因为这是离报仇最近的路。你看我就知道了,一个大夫,哪怕是官婢,能做的也很多。”
韩尚宫卸去刚才的伪装,认真的看着张德,眼中有感激也有困惑:“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这样帮我和长今?”
“我…”张德差点顺嘴说出心中所想,顿了一下,“一开始,只是因为做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到后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韩尚宫不解,“同类?”
张德毫不退缩的望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不懂?”
韩尚宫认真的想,想她所作所为,多少有些明悟,“我没往那想,只是自然而然…”
“前天你说扁鹊,我跟多少人解释治未病远比治病重要,没人愿意听我的。即便听懂了,也不愿出力出钱。我没办法,就仗着自己的医术想方设法敛财,开山凿池储存奉天水。我也不是要做什么至善之人,但是心中的火焰让我没办法停下来…你懂的,对吗?”张德眼中灼灼的光芒在闪耀,韩尚宫仿佛看到明伊的身影和她渐渐重合,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小小身影,赞叹她做菜好吃的欣喜眼神,就这样一点点融在眼前的人身上,融化了她心中的冰川,化作一行热泪。
“对…我懂…”张德这把“火焰”忽然间驱走了她心中所有恐惧,和“妓房”带来的阴霾。
张德第一次见她哭,有点手忙脚乱,四处找手绢给她擦眼泪,韩尚宫破涕为笑,“您别这样,我是…我是…高兴,我本来有点担心长今,您这么说,我更加坚信长今跟着您是对的。我要尽快好起来,帮您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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