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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那时候的小孩基本上都是散养，学习靠自觉，放学撒欢跑，无忧无虑。父母是工人的孩子居多，没时间也不会教育孩子，吃饭睡觉吵嚷一通儿，其他时间属于天然成长，只要是混轮个没毛病基本不管。
但欢快中也有悲伤，因为放学路上经常发生拦路要钱的事，现在叫校园暴力、校园欺凌。有一天我也被拦截了，有四五个半大孩子围住我，管我要钱，我说没有。其中一个孩子头说，没有可以，那就放飞机。我认识他，他叫徐特力，是南城这片有名的混混，以前也是我们南城小学的，打架被开除了，可惜他不认识我。他们人多，我认怂。
放飞机是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进行的。被放飞机的除了我还有一个同学，我不认识。低头靠墙，两臂展翅，双腿并拢，脚跟抬起，不说停不准放下。我咬紧牙关，大汗淋漓，当时我想起了课本中的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能想到的革命烈士都想了一遍，最后我实在挺不住哭了，抽泣的特别伤心，我想我爸我妈了。徐特力看不过去，说，要想不受罪，就入伙。我想我还要天天上学，以后还会遇到他们，还是入伙吧，就抽动着答应，行。当然还有另一个倒霉的家伙。
入伙后，干的第一件事是挖聚会用的防空洞，在学校后面的黄土山。放学后开挖，徐特力指挥。防空洞人口和通道可以容纳一个人爬行，爬进十几米有个宽敞的厅，可以容纳十多个人席地而坐。完工那天我们一帮人在里边庆祝了一次，徐特力还拿了瓶白酒，像电视剧演的一样，每个人都轮流喝了一口。从此我们就有了自己的聚会场所。
一个星期六，徐特力召集大家去防空洞开紧急会议。那天他带来个新人，还有两把烟火枪---就是用自行车链子做的手枪，几根锹把镐把。我们围坐在洞中，就着蜡烛昏暗的光，面面相觑，气氛异常神秘，如果不说是团伙聚会，还以为是召开党的地下会议。徐特力先介绍新来的是城北的好兄弟，据他说城北帮有人明天到城南来偷铁---卖钱，这等于侵占我们的地盘。徐特力坚定地问，能不能让他来。大伙眼中都散发着激情的光芒，一口同声---不能，之后轮流喝下了剩余的半瓶白酒。
第二天，果然发现他们在南城铁路附近出没，只见徐特力右手一抬，啪的一声枪响，大伙撒腿开追，中间又是一声枪响，远看到抢先迎上的，镐把开抡，有一个好像被打倒在地，后上去的一顿脚踢腹踹，我属于看见打架腿肚子转筋脚哆嗦那种，多年以后，被老婆打，我妈都说你个完蛋玩意儿，可这能怪谁，我本来就不会打架。当我小跑还没看清被打的是什么人的时候，就有警察跑过来驱散了我们。最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当然是调头跑了。据说徐特力被抓了，他很仗义没有供出同伙，但我们聚会用的防空洞被推土机铲平了。
再后来我上中学离开了那个县城。上大学的时候，我回老县城迁户口，问还过同学，知不知道当年有个叫徐特力的，一个同学肯定说判刑了---打仗斗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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