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疯女人”(姑且这么叫她吧)是在大一的时候。那次我参加的一个社团在学校食堂前面的广场举办活动,有奖问答比赛。在活动现场,我负责统计参加比赛的同学的得分情况。不知在什么时候,疯女人从人群中走到了我的跟前。她大约六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单薄,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是十分脏。虽然,我有些讨厌,但是因为在举办活动,我就礼貌性地问她:“奶奶,您要参加比赛吗?”她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咕哝着说了一句,我没有听清。于是我接着问道:“奶奶,我们在举办有奖问答比赛,您要参加吗?”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终于说道:“你们这多人在干什么?”我以为她没有听清我刚才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举办有奖知识竞答,只要您回答问题,就可以获得积分,积分排名靠前的人会得到我们的奖品。”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毫无边际的话:“你们应该好好学习。”我开始觉得她有些不正常了,但无法确认。为了尽快让她走,我对旁边的同学说:“给这位奶奶一个纪念品吧。”所谓的纪念品,就是我们最低等的奖品——口罩。她得了口罩之后,竟来了兴致,对我们说:“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高材生,无论哪个专业,理工农医,都要坚持党的领导,为国家发展出力……”总之就是一堆“伟光正”的言辞,听着就像上个世纪的标语。她一直待在我们的摊点说一些类似的话,我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天色突然变暗了,可能要下起雨来,而且饭点儿过了,广场上的人少了许多,我们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疯女人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嘴里嘟嘟嚷嚷着些奇怪的话,不时她还会变得很激动。为了打发他离开,我们部门的负责人对她说:“奶奶,我们要回去了,您要是没事的话,也赶紧回去吧。您看这天气,可能待会要下雨了。”疯女人说了句:“我没有家,我的家被他弄没了。”然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我们由于急着收拾东西,对这句话也便没有多想。
如果疯女人从那以后再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出现过,我是绝不会记住她的,不过显然,她和这个学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次见到疯女人的时候,是在大一下学期,那次我正在上课。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疯女人进来了,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正好坐在她的后面一排。老师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开始上课了。我看到疯女人时而看着黑板,时而在一个本子上记些什么。她用的笔是那种很普通的木质铅笔,本子是小学生用的练习本,我看了一眼她写的东西,竟是些七歪八扭的像是符号的东西,根本无法看出她写的是什么字。不仅如此,她有时候还会在嘴里轻声地嘟囔,甚至两手挥舞起来,把周围的同学吓了一跳。老师看了看她,神情复杂。我本以为他会把她赶出去,结果他并没有,接着自顾自地讲课。等到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续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疯女人也慢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那以后,我见到疯女人的次数竟突然多了起来:她有时会躺在教学楼前面的花坛里睡觉,她有时会拎着一个大的蛇皮口袋在食堂门口出现……而且她的装束似乎始终不变,一直都是一件厚厚的、有些破旧的深色大衣。这个人逐渐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终于有一天,我偶然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她的照片,看样子那时她正在教室里听课。发这张照片的人在下面问这个人是谁?这也正是我一直想知道的。接着,下面有同学的各种评论和回复,整件事才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大学附属中学的老师,她的丈夫是学校的教授。后来,她的丈夫因为工作关系到了国外,从此便没有再回来。经历了这些,她近乎崩溃,她找过教授的亲人、同事,也找过学校的各级领导,希望讨个说法,但是这毕竟是她和她丈夫的私事,其他人也无法多管,所以也只能不了了之。由于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所以上了年纪的教授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后来,她变得疯疯癫癫,整日在学校里游荡。她附属中学的工作没法做下去了,不过所幸学校怜悯她,给了她退休教师的待遇。
疯女人的确是有些可怜的,不过我也并不想过多地谴责她的丈夫,毕竟她因此而发疯恐怕也是他无法预料到的吧。
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疯女人时,她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家,我的家被他弄没了。”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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