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一个春天

辛冶/文        源于网络/图

一

2020年春天，地球这个“暗淡蓝点”上所发生的事，放在太阳系的广度里，什么也不会留下，可是这个春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一般的，刻骨铭心的。人类惯于健忘，如果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情感如实地牢记着，如同冷藏，保持鲜活模样，时时地警醒、刺痛、仿佛再次亲历，我们应该不会太过担心类似的遭遇下一次太快发生吧，更能时不时让自己正视这个世界和自身。

面对未知病毒，才重新发现既定事实——人类不过是地球上的一个物种而已，以往的自大与傲慢，对自然的征服与蔑视，对其他物种的侵扰破坏，反过来都变成了恐慌惧怕，像一个夜路走多了又做些昧心事的人，突遭横祸，怕了鬼。

这些天里，信息爆炸，人们都在批判吃野味的人，关注起公共卫生和自身健康，多花了点时间看到了森林大火、南极升温、百年暴雨、古冰川融化，切肤感受到地球这个“病毒星球”对人类满满的恶意。恢复正常生活是必然的，付出了沉重代价的，总会恢复如常的，可我想，要我们改变“人是地球之主”的思想，会像从“地心说”改变为“日心说”那样艰巨而苦痛吧——原来不是自然万物围着人转的呀。

历史上曾发生过的那些惊人瘟疫一次又一次被拿出来科普，17年前的事件也一点不遥远，漫漫长河里，科学与医学对抗着疾病与未知细菌病毒，下一次还会有什么？它们再强大一点又会如何？面对不可知不可抗力，我们何其渺小何其被动，骤升的恐惧之心、背上冒汗的这种感觉，不该被忘记。

二

然而人要活下去，并不是倚靠外物的恩赐就行的，也不会仅满足于此，面对疫情得断腕自救，面对危机欲望被放大，社会万象和乱象，突然间因为跟每个人都相关，变得格外鲜明。

一个个逆行的身影、牺牲的英雄是善与勇的凸显，是家国大义的凝聚，总有伟大又平凡的人，用血肉和生命“筑城”，因为他们也有着同样的爱和怕，笑和泪，那些付出，珍贵而沉重。被国家和前线的他们紧紧护在身后的每个普通人，内心得到安抚和鼓舞，光亮会被传递，会被铭记于心。

雪白刺眼的疫情之镜，同样强烈反射着那些灰暗的人心和角落。重压之下，一场又一场匪夷所思的“官场现形记”，冲击着民众的神经，挖掘出暗藏的见不得光的腐化一角。一些人绝望的哀号求生，锥心刺骨，大众凡人如你我，在灾难面前谁都有可能陷入那样的境地，天灾人祸，该当如何。发国难财的，撒泼打骂甚至杀人的，有点小权就骄横的，没有了疫情，人群中的他们，也是疯狂而利欲熏心的模样罢了。

好的坏的，美丽的丑恶的，一一被刻印下来，它们不是只有此时此刻的特殊情况下才会产生的，它们一直存在，一直该被看见，社会的复杂多变因此构成，看见之后，了解之后，仍然选择去守护荧荧微光的人，值得致敬。

三

面对突如其来的仿若“战备”的环境，面对铺天盖地纷杂难辨的信息，我能做的，却只是整天吃、睡、宅家玩、不停地刷新闻动态，散漫、愤懑、不安、惊惧、无助、失望，什么都做不了，憋了一肚子的情绪，甚至想写诗宣泄无处安放的躁动，直到一切慢慢恢复了常态，最初那些最煎熬的内心状态也渐渐消失了。

痛苦的记忆事后看来总觉得没必要或矫情，可我一定要把自己拉回到那些翻涌的混乱思绪里，我记得被淹没快要喘不过气的慌张，记得舒展而自我的思想意识越变越小如同将被碾压的蚂蚁，记得退无可退无立足之地的苦闷，记得幻想中人生终章无尽的空虚。

这种时候喷涌出的暗流我无力对抗，被逼入窘境之后，后来，我觉得在心中彻底放下了一些什么，大概是封闭的纠结忸怩的一些心态吧。应该开阔自己，应该担起责任，去多做些事，去面对真实的本色。

我是渺小无用的也好，虚无浮夸的也罢，丑陋的灰暗的不想被人看见的，不必在乎它，无益的内心纠缠，终究应完整地记着，如果被遗忘，便也忘了为什么成为今天的自己。

四

事件的发生便也发生了，其中盘错的冲突和种种情状、人物，借时间之手或许都会被抚平，而这事件不是被生生割裂开的，前因、后果，将它产生出来，它也将造一个新的未来，身处其中，身处其后，有多惊心，也会有多淡漠吗？每个到来的春天有什么不同吗？可这一个春天，即便不愿多想，它也是不一样的神态身姿，明白如初，诚实如是地永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