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离家已近三旬。回乡途中,翻来备忘录,一载一瞬。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且行且记为要务……
2017年
2月
阴历正月十四,晚上去广场消食。两位老奶奶挡住我和T,其中一位指着孔明灯问:那是啥?是不是灯啊?我肯定地点了头,然后她就得意的朝着另一位说:看吧,是灯,你硬说是人挑着灯在天上走……我不由叹一声:天外飞仙啊……
在姥爷家待的期间重读《天蓝色的彼岸》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虽然隔壁很闹,可我内心却无比宁静。生命的真相是什么?绝大多数人闭口不谈的冷酷的死亡,其实是对死亡的一种误解。不热爱死亡,就谈不上真正热爱生命。在面对自我的消失中,如果依然执拗于爱与所得,那么与此同等的渺小之痛便会袭来,经历这种疼痛的洗礼,才能成长。如何在生活中谅解这尘世,又如何宽恕自己,和爱告别呢?合上书,突然瞥见笼中的鸟,斜着眼睛观察我。无厘头想起最近流行的段子:你要爱荒野上的风声/胜过爱贫穷和思考/暮冬时烤雪/迟夏写长信/早春不过一棵树
3月
F说:你现在整体看过去是快乐的。虽然你也有消极情绪。但是,这段不好的时间总会过去,过去之后,你会更幸福。就像别人现在品尝的是一小块方糖,只要你熬过现在,你就会得到一大片甘蔗。
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可如刘瑜所说,现在也“年纪不小了,该干嘛干嘛去,别一头扎进那美丽的忧伤,一边拼命往里钻还一边喊救命”……
不同的阶段,你需要不同的可以交心的人,说出你的心情,彼此成为对方需要的存在,那就会是朋友。缘分两个字,可能缘确实是天注定,但是分,靠自己把握。缘分也有时间限制,不断地积累分,才能有良缘。
4月
在秦安,遇到了星海。离开前几天一直会做梦,梦见和学生们不知道在争吵些什么,很累……最后一节课结束了,班会也开完了,几度欲言又止,觉得没想好的话不能随口就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要告别,就好好告别,在我这里,告别始终需要一个仪式。
学生送了我许多礼物,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宿舍。愣愣地看着别人把我的东西翻个来回,“啧啧”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我傻傻地笑,心里很重。我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理想化若不是遇见了他们,早就受挫,早就被击碎了。他们保护了我的梦想,让我看见了我想看见的,听到了我想听到的,能想到的都是好的,这多幸运。
在这个属于他们最好的年纪里,我竟然恰巧路过并一起走了一段路,三生有幸。
5月
S说:“你为什么此刻最幸福?因为你和你的学生都不仅是用心,而且很用力”。就算是客,在旅中,我还是想认真活着。记得离开秦安的那天风很大,听着别人谈笑风生,我想着他们。出门前透过玻璃窗看到学校一位老教师的头发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服帖地埋进头皮,我很不厚道地笑了……而心心念念的,只有重逢。
“你要在这里真正地高歌猛进和一败涂地过,要在这里和什么人的命运紧紧纠缠过,要一踏入这里的机场车站就被巨大的回忆和期望充满,要经过这里四季的和煦温柔暴烈残酷,才有资格说,自己属于这个城市。我曾在这里,不顾一切地活着。”
我会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6月
技能大赛结束了,正如老师所说,凡是涉及到评价,都难免不顺心,注重过程,比结果重要多了。糜不有初,鲜克有终。
难过的是在等待自己讲课顺序的过程中,想到了C,可能是看到他的动态了吧。他的头像一直是一片黑,无图无字,昵称叫梦魇。初见他时,他身上有着别人无法触及的孤独,一直以为他会如《圣经》所说: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事实却是,那么渴望光的一个人,我让他永远站在了黑暗中。
浏览空间时看到一个好友的秘密:“把日子过成了屎,空有一副皮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爱你,不渡生,既然无缘,为何相见?”真想回一句鸡汤:“见得无缘之人,方知缘之深意。命中有时莫虚度,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宁愿自己生性凉薄,也少生些荒诞。可是,事与愿违。
后半月打水的地方成了电子感应的,所以一不小心,热水乱溅,像猛兽。还不习惯这种操作的我很是害怕。
7月
每天,记录K的锻炼步数,记录自己的心情。
这是一段心灵饥饿期,需要爱与美食,才可以勉强生存。不靠别人救赎,放任那么几天,便会自愈。那些我喜欢的东西对我而言是什么呢?可能是眼镜吧,不想看清楚的,就任性让视线模糊,而真正重要的东西,通过眼镜才能知道。
奶奶晒干了湿巾准备利用,外甥在捉风,传说太爷爷用电灯泡点旱烟,蜜蜂舔了妹妹嘴上的奶油,石沙路上铺满了阳光,我在追赶树影下的蝴蝶。
要度量自然的面积与容纳力,不能一受委屈就对人情冷淡。
8月
和T,R去了青岛。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骨头散了架,车上充斥着各种味道,可为了那片海,又何妨。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有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因为不易,才珍惜。
姥爷生日,每次都会大摆宴席,渐渐的,我开始想这一天,对我而言,有怎样的意义,对姥爷而言,又会意味着什么。我仍然很爱姥爷,可是只有口头上的祝福和心中陪伴左右的迫切感。日子还会这么过,姥爷也会和以前一样,在院里,戴上老花镜,举着报纸,在我推门跃进的那一刹那满脸的褶皱堆成一朵花向我绽开。此时,我只想听姥爷的收音机在每天准时播放的新闻联播。
9月
表妹离家,开始了她又一学期的旅行与经历。我知道,她应该被提醒,应该被强调学费的不易获得,应该被重申爷爷的关爱与她应担负的责任。可是我什么都没说,我宁愿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什么都懂,正在发奋图强的路上,她只是需要时间去实现她的宏伟蓝图,她的蓝图全部都是这些双眼熬得通红却未丧失光亮的人们。因为我怕这么要强虚伪的我,和她是同类人。我怕这些话我说出口后自己陷入魔咒中无法解脱,所以我自私地选择了包庇,纵容又内心充满了责备。
我喜欢记录,记录心情,记录行程,记录让我深刻的日子,记录那些不痛不痒的琐事。有的东西需要及时提笔写下,有的东西需要刻意去记。这样,生活才不至于痕浅迹淡而被遗忘,甚至被怀疑。
我知道,懂哲学的人多么追求语言的简洁与有效,而我这个初涉哲学之人还是广泛使用形容词,来控诉着我见过的受过的一切知觉上承担的实物或虚体有多让人惧怕。是的,我憎恶并热爱着,所以才语无伦次地控诉。如果你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控诉只是表达,并非索取。
10月
J说,她发出开始新生活的预告片后,人生突然就禁播了,于是她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我对她说,人活于世,总有取舍。若是因为没有被选择而心生埋怨,那这世间就会难有被原谅的事情了。这只是一个播放平台的选择而已,频道换了,你的剧仍然在,你仍是主角。
在和她对话后,我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关于晚霞,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最美的她会是什么模样。我曾想象过落落大方的她立在夏夜,在那片橘红中,整片的黑都无法消减她的魅惑。如缪斯般,是自带圣光的女神。我像一朵小花,仰头尽力让自己沾染一点她的芬芳。我错失了与太阳对视的机会,也遗漏了云朵的亲笔信而滴水未沾,所以摇摇欲坠的脑袋尽量仰起,期待着不一样的夜晚。
11月
我们不该根据出身来评价一个人,因为人生,是另一回事,“是爱、感情、恐惧和反抗。”最近值得一提的是读了《温柔之歌》和《恶意》,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让我思考了许多。
相互依赖,更是相互消耗。消耗美好与欣赏,消耗耐心与容忍。路易丝在挣扎,在渴望。她贫穷,敏感,自卑又自尊,偏执地追求完美,疯狂地占有爱,一切欲望和无助集中于她身,也分散给米莉亚姆。可对路易丝的谴责并不是重点,不能以人性如此而承认荒唐,爱的能力和教育更为重要。“婴儿已经死了”,在艰辛的生活中,必须思考的是,路易丝为什么要杀人。
而《恶意》吸引人的亦是人性,“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日高是受害者,不仅是书本当中的受害者,更是存在于我心中无法抹去的受害者,从头至尾都是。究竟对人有多大的恶意,才不惜以毁灭自身以贬低别人人格,而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如书中的加害者般,先入为主,给日高定义。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世事难料。而野野口,只觉悲哀的是,他只看得到别人,不看自己。
12月
不幸就是不幸,没有谁比谁更。有时候觉得,天黑到不会再亮起,路远的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裹着棉衣,在冬夜的冷风中,我拿起手机,又放了下去。
我为数不多的痛哭流涕只存在于D的听筒中,而他总能知道,我就想听到一句:你不好,对吗。
今年的天水,风比往年凛冽。我害怕离开这里,是因为害怕将要看到的一切。因为我们是上帝之子,所以抛弃在前,拯救在后吗?我差点就骗过自己了。
2018年
1月
一号,和每个清晨相似,起床,吃早餐,写论文。过于普通的昨天让我误认为只有自己留在了2017。天水的太阳很好,照得心里亮堂堂,所以去散步。走走停停,在放风筝的老人背后站了好久,看着他的背影和高高飞起的雄鹰,我想驻足的理由应该是经过他身旁时灌满悲伤与思念的眼眶吧。
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天水下了第一场雪。我无法忘记那天,一大早去给K取药,没有钱,舍友L为我送钱,很感动。在等她的途中,碰见了很多人,猜度着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感叹着万事的不可预期。我期待的初雪就这么下了,算是忙碌中的惊喜吧。回家路上,看见窗外的雪花大片大片,急于为生活奔波的人们,都慢了下来。最为特殊的,是我在给妈妈准备生日礼物。
小时候,很会用眼睛,看大人们表情的变化,进而体察心情。自从眼睛近视,我变得很少用眼睛,不直视别人的眼睛,不去看事情的真相,不观察别人的喜怒哀乐,随心所欲地误解。这也就是大人们为什么那么多不平与抱怨之事了。
我希望我还是个小孩子,多去看看妈妈的表情。
2月
洗锅的时候想着,最近感受了太多,所以我异常敏感,像只刺猬,谁太靠近我都会被我伤到。晚上出了趟门,看见了好多星星,回来把一只被弄脏的小熊给洗了,洗完发现丑的让人吃惊,笑得停不下来。这么好的年龄,不多笑笑,多可惜。
像这样畅快的时间不多,因为个人节奏被一些事打断,没有连贯的时间想自己的事情,所以容易暴躁。看了米叔的电影《神秘巨星》,尹西娅的妈妈有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对生活不行。
我们急于比较,急于追求,急于表现,急于拥有幸福。幸福并不是固定的某一领域,它存在于一切或大或小的事件当中。想拥有幸福感,首先得有一颗对幸福敏感、警觉的心。
3月
踩着那条布满冰溜的小道跟舅舅去取榨菜。
人情究竟是什么?听着舅舅的那些不满和不顺,我也会突然跟着他一起愤慨抱怨。表弟考过科目三,我也跟着觉得莫名满足。我一直认为人独立于世间承受喜悲,别人与自己生活并无生死关联,可在无形之中情绪又跟着这些无关之事起伏不定。
返回来的路上,我又开始沉思,想一些以前来不及想的事情。人们在很明确需求或者感到迷茫时,都不会忘记营营,模模糊糊又确信不疑。蓦然抬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本想退回去,后来又索性走到底。看能是什么。其实,都能通到家中,何必在乎是那条路呢。
走到自家楼下,心已通畅。从窗户外面看,家家都一样,安静祥和。可里面的恩仇悲欢,大到仅靠一个人的心脏无法承接,还要很多人的信仰。
……
阳光温暖的午后,和S去操场读诗。S突然对我说:可琦——你一定要找到一个看得到你所有好的人。
我感动之余,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傻傻的女生。因为我更知道善良有多可贵,因为人间有许多悲伤,我承担的不是全部,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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