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姓名学号写在这上边。”老梁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以后每天下午第一节下课你们来这里训练，你们的班主任那里我来给他们说。咱们这个足球队是副校长李国军要求和带头成立的，以后要申请全国足球特色学校。现在离下早自习还有几分钟，趁他们还没下课，去吃饭吧。”
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往餐厅走去。杨达买了两个饼，一个自己吃，一个是给张瑞安的。他站在餐厅门口，一边啃饼，一边左顾右盼，看女生，同时捕捉张瑞安的身影。杨达总有一种张瑞安不靠谱的预感，八成又要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坑自己。
“瑞安！张瑞安！”杨达看见张瑞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傻X，我在这儿呢！跑过了，我的天呐！”
听到有人骂他，张瑞安才停下来，“妈的，你站在这个地方谁看得见你啊?”
“我不站在这儿我站哪儿？我总不能站餐厅门口正中间，那我不还不得被一群人怼死。撞上个女生还好，万一被一个汉子撞上了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脑子天天想的啥？”
“快别扯其他的了。”杨达把一个饼塞到张瑞安手里，“快给我说说班里什么情况，边走边说。”
“怎么又买这家的饼，都吃了好几天他家的饼了，你也没吃烦。”这是杨达第五天带着张瑞安吃同一家的饼了。杨达有一个很奇葩的特点，只要合口，他能连续很长时间吃同一家的菜，中间是不换样的。直到他吃腻了这家的菜，再去寻找另一家合自己口味的菜，然后再次连续吃好长时间，直到吃腻。也多亏了这个特点，餐厅好多打饭的大妈都认识了杨达，因为他每次打饭都能获得比别人更多的量。这个奇葩的特点到了杨达大学毕业不用再去餐厅吃饭才改变。
“快点说李贺，明天不吃他家的东西了。”杨达催促张瑞安。
“明天我要吃馍菜汤。”张瑞安抓住机会向杨达提条件，馍菜汤是河南人吃饭的标配，也是张瑞安的最爱，每天无限地啃饼让他快受不了了。
“行，行行！吃什么都行，吃辣的都行！”杨达是不吃辣的，一点点都不吃，只要有一点辣，就能把杨达辣哭。为了让张瑞安快点说，杨达豁了出去。
张瑞安用力从饼上咬下一块在嘴里嚼着，慢吞吞地说：“李贺那脑残，早读都开始半个小时了才发现你没在班里。他先开始问了你座位一圈的人，他们肯定不知道你去哪儿啊。然后他又去问田璐，田璐当然也不知道你在哪儿，他就骂了田璐。看田璐的表情是挺委屈的，你回去得安慰安慰人家才行。再后来李贺就恼了，拿着戒尺在讲桌上噼里啪啦地拍着，给咱英语老师吓了一跳。李贺拍得大家都不读书了，冲着我嗷嗷‘张瑞安，杨达去哪儿了，你肯定知道！’我说我又不是杨达，他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李贺一下子抓狂了，开始暴走，还让我别装信球。再再后来他就站在讲台上吼，我就不信咱们就没人知道杨达去哪儿了！我就不信杨达能蒸发！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李想就说你去踢球了……”
“李想？”杨达瞪了张瑞安一眼，“李想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的吧？”
“额……”张瑞安不知所措，“我，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她说过这件事了。我记得我没说啊！”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反正李贺早晚要知道，让李想提前给李贺说了算是让他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吧。”
“对，对，对。达哥说得对，让李贺有一个心理准备，别一下子气死了。”
“对什么对，就知道你不靠谱。”
“知道我不靠谱还给我说，再说了，那是李想不靠谱，也不是我不靠谱……”
杨达最开始的计划是用自己发烧去了医务室这个理由先蒙混过这个早上，然后再去找李贺单独告诉他自己要加入足球队，省得李贺再当全班人的面冲自己瞎吼。杨达的脸皮是厚，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再厚的脸皮也让磨薄了，滴水还能穿石呢，李贺也能磨破他人脸皮。千想万想，杨达就是没想到李想这么一茬。李想类似于影视剧中傻白甜那种女生，其中“傻”在李想身上尤为明显。李想学习很好，基本上每次考试稳坐在班级第一的位置上。她朋友不多，张瑞安算一个，因为两个人都是从宏志班转出来的。宏志班有四个班，都是理科班，李想是因为想学文科而转出来，张瑞安是因为受不了那里的气氛而转出来的。杨达曾经考入过宏志班，由于提前了解到宏志班是什么样的，他压根就没去。杨达想明白了，绝对是张瑞安和李想聊天的时候脑子一发热，嘴巴没把住，叽里咕噜地吐出来所有事情。第二天李贺在班里咆哮，李想眨着她那双大眼，带着孩子般稚嫩的语气，“杨达去踢足球了。”李贺反问了一句，“踢足球？”于是李想像捧哏一样回答，“嗯呢！”待李贺离开，张瑞安在远端小声并声嘶力竭地喊着李想，李想回头看看张瑞安，再次眨着她那双萌萌的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杨达很佩服自己，居然脑补出了所有剧情。
“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两人马上要走到教室，“你走前边，看看李贺在班里没，看完给我打手势。”
“完了！”杨达话音刚落李贺就从前门走了出来，张瑞安拍拍杨达的肩膀，“你给我机会李贺不给我机会啊!以后找其他机会我再来将功补过，祝你好运。”
“张瑞安快点进去读书！”李贺倚着门框，冲张瑞安大吼。
“我要上厕所。”张瑞安慢吞吞地往厕所里走。
“上厕所也快点，两分钟我要看见你从厕所里出来。”
“我要上大的，两分钟不够用。”
“我不管，反正两分钟我要看见你出来。我要是看不见，你就等着吧。”
“哦！”
杨达知道这是杀鸡儆猴，专门给自己看的。奇怪的是李贺每次这么做似乎都没什么效果，尤其是对杨达没有任何效果。平常从后门进教室的杨达今天特意从前门过，从李贺脸前走。
“站住！”李贺一伸腿，挡住杨达的路。
“干啥？”杨达低着头，斜眼看着李贺，“我要进去背单词，英语课还要默写。”
“背什么单词，你还用背单词吗？咱俩聊一会儿，你就不用上课了，我去给任课老师说。”
“不聊，我上课。”
“你说不聊就不聊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出来，挨着墙，站好！”
杨达极不情愿地走到墙边，用一个相当奇怪的姿势站着，左肩膀低，右肩膀高，头向右歪，腰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扭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离得远一点看和歪脖子树没什么区别，离得近了看让谁看谁都会以为这个人有病。是那种脊椎神经坏掉了那种病，所以四肢和脖子才能摆出来如此怪异的动作。
“早上干什么去了？”
“干该干的事去了。”杨达嘟嘟囔囔地说，像是嘴里嚼着一块嚼了半烂的饼，咽不下去，又不舍得吐出来。
“干该干的事去了？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干啥去了。踢足球，踢足球是你现在该干的事吗？你现在该干的事是学习，高考，考上大学了想什么踢就什么时候踢，想踢多长时间就踢多长时间，为啥非得现在踢？你是体育生吗？”
“不是体育生就不能踢球了？怪不得中国足球这么烂，我就踢个球，弄得好像我杀人放火了一样，我踢球怎么了，能死还是能怎么啊！别给我说上大学就怎么样怎么样了，别说我不信，你去问问班里有几个人信，哄小孩还行。我去运动强身健体了，天天在教室坐着，坐成东亚病夫你们就高兴了是吧！什么时候再打仗了，最先死的就是跑得慢的。天天说均衡培养学生，就一天跑操跑几圈就能均衡了？我知道全国都是这个样子，考上好大学才能有好出路。我不要好出路，你们放过我行不行？我上课时不学习，可是我也不说话啊，让我去踢球不比在教室待着更好吗?我都放弃自己了，你们还管我干什么，我求求你们了，别管我，我好过，你们也好过。”杨达积压了好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青春期的荷尔蒙促使着杨达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事物，无论对错，无论是否顺应社会的潮流。杨达的声音不高，却是来自内心的怒吼，情绪的爆发使杨达浑身抖动，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眼珠往外凸，酸涩不已。
李贺教了那么多年学，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如果说是班里倒数的学生，肯定会放他去踢足球，然后让他去当体育生，以后以足球为职业，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可是李贺实在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学习的好料子。杨达上课时听课不多，成绩却是比较好的，要是可以努力一下，绝对是年级前几名。李贺此时也不知所措，既不想就这么放弃一个好苗子，也不想继续逼杨达，真的把杨达逼得精神上出了问题，只能是得不偿失。
杨达昂着头，站得笔直，眼神很坚定，又有一些迷离。李贺看着杨达，呆在原地，张着嘴，想说但说不出来一句话。杨达和李贺感觉脑子嗡嗡叫，还有一丝眩晕，仿佛是睡觉时已经进入了梦境，却没有完全地被梦境包裹，能够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努力完全进入梦境进不去，拼命地往外挣扎出不来。两人陷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在旋转，转得人想吐，呼吸也逐渐困难，不断地沉重。
“行吧！”李贺先从旋涡中逃脱出来，他长舒一口气，“以后你想踢球就踢吧，我不会再管你了。”
杨达完全没想到李贺会这么快松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依旧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我没骗你，以后你踢球也不用和我说，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我们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训练，不是什么时候都去踢。”杨达想让李贺看一下球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没成想这句话又给自己招了麻烦。
“进去上课吧。”
“恩。”
“哎，哎。”杨达进了教室，张瑞安在后边叫他，“李贺是不是又要停你课了？”
“想啥呢？天天巴不得我被停课，我停课了好给你送吃的是不是？”
“聪明！知我者，杨达也。”
“知你个鬼，没停我课，李贺说他以后再也不管我踢球了，我感觉不太对劲。”
“我也感觉不太对劲，这不像是正常的李贺干的事。”
“不管了，反正他说了不管我了，总不能又变卦，我不要脸难不成他也不要脸？明天训练的时候我就直接去，看他能怎样。”
“也是，”张瑞安有一些羡慕杨达，后悔闹腾的不是自己，如果现在闹腾的话，肯定不会像杨达一样运气这么好，而是另一种待遇了，“杨达我越来越觉得你牛X了，折腾成这个劲一点事都没有，要是换成别人，早不知道死了几遍了。”
“我的人品好，爸妈没烦恼。”殊不知，杨达父母的烦恼马上要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