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战友代德才当兵退伍以后,一幌三十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本来当兵的时候都是一个地方去的,应该不难找到,只是他为了婚姻,去了大凉山深处的越西安家落户,从此和战友们断了联系。
平时战友聚会,最喜欢提起的故事,就是代德才在新兵连为我冼衣服。当过兵的都知道,平时训练任务重,从早到晚都安排的紧凑,只有到了星期天才有时间整理内务,理发洗澡洗衣服。早晨起来,把脏衣服放在军绿色的脸盆中,顺手放在床下,然后出去军人服务社理发或者洗澡,回来再洗衣服。
我和代徳才的床紧挨着,反正军装脸盆的颜色都一样,就把自己的脸盆军装一古脑推到代德才床下,把他的换过来,然后出去溜达。等到中午回来,代德才自然把衣服洗干净凉好。这时我总是做出很吃惊的样子,把代德才的脏衣服推到他的床下,然后去营房外面把我的衣服找到,还嗔怪代德才也不看清楚就冼,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老代又是个马大哈,抠抠自己的脑袋,他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两年昆明开战友会,老代来了,这才把他的基本情况掌握了。老婆前几年因病去世,留下了一儿两女。女儿去了乐山打工,姐妹都在一个饭店工作。自己跟着儿子在越西,儿子会泥水匠,平时在县城打工,自己在家种点谷子,种一季可以吃三年。
农闲时,跑成昆铁路的火车做点小买卖,比如收了菜籽后,稻田放满了水,老代就去老家乐山买几千只鸭娃儿,用竹子编的大竹筐装好,运到货运站,毛绒绒的鸭娃儿叽叽呱呱,坐火车到越西,下车很快就被喜欢养鸭子的农户买完了。有时候生意奇好,老代会往返跑几趟,成为成昆铁路和越西街头的一道风景。
老代数着赚来的钱,心里乐滋滋的,盘算着下一桩买卖。老代参加过自卫反击作战,参战军人每个月有600元的生活补贴,又买了保险,把一个家料理的有模有样。这不,儿子还未成亲,就在老房子的旁边修了一楼一底的新房。正在发愁什么时候置办家具电器,幸福来敲门。
一个复员老军人,一个死了老婆的单身汉,一个除了有几亩土地和住房的农民,在填写了许多表格之后,被有关部门建档立卡发了一顶帽子,成为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幸福大家庭必须扶持的贫困对象。
老代从此每天都在盼望电话,除了去乡村政府开会,手机一直处于待机状态,政府一会儿通知老代去领双人床,外带一床温暖的席梦思床垫,一会儿又去领桌子、凳子、领衣柜,至于电磁炉电炒锅也是发了。凡是老代没有想到的幸福生活,政府都无微不致的考虑到了。太阳能热水器安装了,尽管一直不能使用,没有连接上水管,远远一看,太阳能在屋顶上反射着耀眼的炫光。三十二寸的"康佳"牌液晶电视又发过来了,这不,前几天村上又来了电话,让他去养猪场领两头小猪。
老代在战友群里说,家里没有火塘没有女人,养猪不方便四处走动,准备把小猪养段时间拿去卖了,或者听从战友们的建议,杀了烤乳猪吃。
现在,我的战友老代正心满意足的躺在政府发给他的扶贫大床上,幻想着下一步的幸福生活。第一步是把发的电视放在卧室,躺着享受电视节目,客厅的电视继续播放。第二步那就是重新找个女朋友,说起这件事,老代的两个女儿思想比较保守,她俩不赞成父亲再婚,甚至说,如果找了对象以后老了就不管他了,也许是说着玩的。
老代对越西民间的婚恋有些意见,特别是半山上的彝族,一说介绍个老婆,开口闭口就是十万二十万,一点都不谈感情和爱情无价。有时候想起这些,老代总是会联想起年轻时候的爱情,那么的纯洁干净,从来不言财。
老代身体一向都比较健康,几亩土地的谷子,去年秋天一个人就收割完了,那段时间天气不好,都堆在新房里凉干。还有一个好消息,政府说了,他建新房子的钱,可以贷款,不收利息,以后慢慢还。
眼看就要过年了,老代去乡政府打听了一下,暂时没有什么扶贫物资发。自从戴上贫困户的帽子,老代就感觉到生活很充实,电话一响,首先想到的是政府发东西,都成了条件反射,这没东西发还不习惯呢。于是老代决定去乐山和两个女儿共度佳节,顺便和战友们聚聚,同时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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