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女友去洗车,在现代化的洗车房,张牙舞爪的电动毛刷迎面滚动而来,隔着汽车前挡风玻璃将人团团围住,一种诡异感如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上下滚动的毛刷好似怪兽张牙舞爪的拥抱,伴随隆隆的响声,四周暗下来,像身处密不透风的暗室,像动物潮湿的口腔。短短的几分钟,我感觉呼吸困难。
再看女友,兴致盎然,非但没有不适,反而“觉得有趣”。我明白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女友眼中的“有趣”对我来说是一种恐慌。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待在四周封闭的狭小空间里,无数次出现坐电梯被困的臆想,怕做CT,进去再出来,短短几分钟好似与世隔绝。拒绝进入游乐场里封闭的滑滑梯。
独自一人驾车穿过长达几公里的隧道,四周是微弱的光,感觉整个人变为深入到野兽漆黑不见的大肠里不断蠕动的一只虫子,看到肠壁上深刻、肮脏的褶皱,一层一层,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悲伤好比行为艺术,只有少部分人能感同身受围绕幽闭恐惧症,百度上这样解释:幽闭恐惧症属于恐惧症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是指对封闭空间出现恐惧心理的一种心理疾病,属于恐惧症的一种表现形式。出现幽闭恐惧症的原因有很多,成长经历、性格因素、心理压力等。
怕发朋友圈,怕朋友圈里本来该有的互动缺席,怕对别人造成流量打扰。面对接二连三的失去无能为力。忘记笑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所有开心不开心都深埋心底。人生仿佛坠入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无法呼吸,难以为继。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幽闭恐惧症,它可能来自一个陌生环境,一段人生低谷,或者单纯与某一人的关系互动。你不小心看到人性丑陋的一面,从怀疑他人到自我怀疑。
生活有时破绽百出,却讲不出错在哪里。又或者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只有不同的评判立场。
读书的时候有做学生的烦恼,做不出的方程式失眠焦虑。想长大,以为长大会无忧无虑。后来发现烦恼并不会因为长大消失得无影无踪,依旧会为想不出好的节目创意着急,为收视率发愁,被磨人的总监逼到抓狂,每天命悬一线,头发都是急吼吼竖起来的样子,整个人充满不安和焦躁。
30岁以前抱怨,别人只当是小年轻的无病呻吟,30岁以后你会发现学会闭嘴比张口讲话更为重要,所有围绕内心所做的表达都仿佛是不合时宜。在这个短平快的时代,大家跑步向前,没人会关注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快不快乐,开不开心,讨论形而上的东西变得突兀,与大环境格格不入。
找不到情绪的开关在哪里,袒露内心是个叫人难为情的事。成年人表达情绪好比向世界昭示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穿比让别人知道银行卡密码还要惊慌失措。成年人的日常或者保持沉默,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或者各种晒,告诉世界老娘很好,老娘还活着。本能让我们习惯站在安全区,这样别人就不会投来异样的眼光,自己就不会被贴上“奇怪”、“异类”的标签。哪怕是面对最亲的人,也要把自己层层包裹,然后小心翼翼的袒露,有选择性的展示,以便维持一种“看上去很好”的假象。
不能有情绪,更不能情绪化,因为过于情绪化不被成年人的世界接纳,对成年人而言,过多的情绪表达显得不靠谱和不成熟。
习惯对身体的感受视而不见,对心情的感知不闻不问,任凭不良情绪在体内纵横驰骋,左右激荡,上下求索,却无法给予一个有效的出口。
写字楼里并不总是光鲜亮丽,制服包裹下的身体总有很多无奈。年终总结总是要写,报表总是要做,电脑永远待机,手机电量时刻保持满格。
下班回到家在地库的车里点燃一支香烟,坐上三、五分钟再慢吞吞上楼。感到委屈躲进洗手间掩面痛哭,然后妆容精致走出来,像什么都没发生。没有力气喘息,习惯了轻描淡写,没资格咆哮,更无从抱怨,唯有不断向上,负重前行,然后回头冲家人孩子假装轻松,随着奖金到账发出“滴滴”的短信声,把一切一笔勾销。
周末就着阳光在咖啡馆喝一杯美式咖啡,然后蹓跶到菜市场买两斤筒骨。说无关痛痒的话,刷鸡汤文,对不置可否一笑置之。情绪管控收放自如,上一秒冲着孩子咆哮,下一秒面对客户来电恭敬有加。情绪失控就跑去天台一个人躲起来,独自消化,等到(情绪)消化差不多再回来,这样不会伤及无辜,这样别人就会觉得你没事啊,你看上去挺好啊,符合人们对成年人的心理预期。
然后,你就真的觉得自己“没事”、“挺好的”。用自欺欺人换岁月静好。感到歉疚,却无能为力。面对熟人无法袒露内心,只在陌生人面前感到放松。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渴望与外部世界建立某种有效链接,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我们集结到一起,可以温暖无比,也可以冷酷至极。在所有关系里,最好的无非是“被看见”,如同黑暗遇到光然后被照亮。
然而不被理解是沉默的大多数。悲伤好比一场行为艺术,只有真正懂你的人才会感同身受,不是随便抓个人来,都能理解。
钟晓阳说过,能为了心中的世界将一生放弃是幸福的。默默地转向一边,面向夜晚。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展,我们总在一起,总要再见。
悲伤好比行为艺术,只有少部分人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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