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1

作者: 遥寄家书 | 来源:发表于2019-02-21 08:55 被阅读18次

    王书成散文作品欣赏展读(49)

    [散文]

    眷恋故乡的老屋

    作者/王书成

    故乡老屋,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无论沧桑如何变易,还是我身在何处繁衍生息,也无论如今的家舍是如何的畅亮温馨。而对于我,故乡老屋的形貌,一直在心底里耸立着,挥之不去,历久弥新,永无飘散。伴随着岁月的逝去,对老屋的怀念与眷恋,在我的思念中如影随形,终生难以忘怀!

    1,

    记忆中的故乡老屋,是一所一主两厢,一座楼门,围成的民居院落。主房坐北面南,三间土坯瓦屋,称之谓堂屋。东、西两厢房,各有两间土坯瓦屋。在两厢房的南山墙处,矮墙连接着中轴线上的拨架楼门,与堂屋正门遥遥相对。这种院落,北方人称之谓三合院落。堂屋西侧的巷道后面,垒了一道矮墙,是农家茅房(厕所)。院子里有一条石砌小道,把堂屋和楼门相连相通。堂屋东侧的巷道里,有一所简易鸡笼,公鸡报晓,母鸡下蛋,群鸡常在房前屋后,轻盈跳动,啄虫捣粒,一派生机。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刺槐树,每到春天,槐花盛开,馨香沁人,真的让人感到家的温馨与安然。

    大门外有一块约300平米的场地,是在故乡老屋外活动的场所。南端是一个东西长,南北宽的清水池塘,老屋,就座落在清水池塘的北岸上。岸边盛长着各色杂树,树间缠绕着几蓬硕大浓密的刺瑰架,犹如一道院墙,把老屋屏蔽得严严实实。大刺瑰架下荫郁蔽日,遮风挡雨,那里是我做作业,下象棋,占方,玩蛤蟆跳井,吹笛弹琴拉弦,阅读小说的地方,是童年乃至于少年时的乐园。远远望去,门前的大清水池塘里,水波潋滟,泛着银光。大刺瑰架和各色杂树上,四季里花繁锦绣,常有缤纷落英,在清清塘水中飘然浮动。蝶飞蜂忙,茑歌燕舞,把老屋装点得吉祥隆盛,无限风光。

    院外的大清水池塘面积约有二,三亩大小,塘内种有莲藕,菱角等水生植物。塘水清彻见底,碧水漾漾。岸边泊有一只古老的乌蓬小船,可在荷塘里荡漾,穿梭于菱藕之间。鱼翔潜底,芙蓉照水,碧波漾漾,如诗如画,宛若江南水乡。塘岸边有各色杂树,阳春时节里,可见杏花春雨,柳丝依依,花艳盈目;鸡鸣犬吠,炊烟袅袅,鸟语花香,真是美不胜收的桃花源呢!

    2,

    我的先祖上,在明宪宗成化年间,是一位科考武进士,官拜庭尉之职,用今天的话说,是中央警卫团长吧,很受皇上的恩宠。到了明英宗弘治年间,不知道啥时得罪了奸臣,被贬谪到山西阳城县做了个县令。及至正德年间,明孝宗在位期间“更新庶政,言路大开”,使自英宗以来的陋习得以去除,被史家誉为“中兴令主”。孝宗皇帝先是将成化年间的一批奸佞冗官尽数罢免,逮捕治罪,并选贤任能委以重任。孝宗皇帝此时也想起了威武神勇的王庭尉来了。可是,先祖已经年迈体弱,不能提刀上马杀敌了。孝宗皇帝就把先祖好好褒扬了一通,并亲赐“龙彰赐第”匾额一幅,令先祖致士还乡颐养天年。先祖致士(退休)返乡后,把家园重新打理,盖了一座巍巍的楼房,并挂上皇匾。就这样,“王楼”作为家乡的名子,就 在十里八乡间唱响了,这也真的风光隆盛了些年月。

    到了清光绪年间,先祖朝庭武将的威名,已经被岁月荡涤得蒼白无形了。而先祖的后代们,在途野闭塞的穷乡僻壤里,也没有能够把先祖遗风发扬光大,家道日渐败落下来了。到了我的曾祖父一辈,倒是个勤于农桑的庄户人家,经营着二三十亩田地,养育了三男三女,家道也开始变得有点滋味。于是,曾祖父和他的三个儿子,就利用农闲时节,翻盖了老屋,并形成了三合院落的模样,这在当时,也算是很风光派场的事了。而且,我的三个姑奶奶都长得十分漂亮贤慧,所适尽皆是富家姑爷。每每年节下省亲,曾祖父坐在新的院落里,面对着三个漂亮女婿,兴致满满的很呢!以致于后来,姑奶奶家表叔,总眷恋着外婆家门前的刺瑰架和水塘里的菱藕,以及那只乌蓬小船,总是一住月余也不肯回家!

    3,

    时光荏苒,逝水东流。到了祖父一代,应该是晚清积贫积弱的时代了。曾祖父过世得早,薄田也因病祸变卖得所剩无几了。祖父是长子,还有两个弟弟,上面呢,还有两个年迈的叔父。在曾祖母大限之时,指定把三合头的院落分成三份。祖父为长子,“长子不下堂”是千年古训,住堂屋;东厢房归二爷,西厢房归三爷。就这样,一个曾经欣欣向荣人丁兴旺的家业,肢解为三份,且都是孤苦无助。祖父善良诚厚,主动担当起两个叔父的赡养义务。二爷在外打工,三爷挑着个货郎担子,走村串乡的鸡蛋换盐啊线啊女红之类的,苦度时光。祖父呢,是个泥瓦匠,那年月,兵荒马乱的,没什么活干。两个叔父也相继辞世,祖父就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着。

    二爷不象祖父那样诚厚坦荡,倒还有些心机,七拐八磨地和马沟村的一个姑娘成了亲,并生了两个儿子,在跑土匪反的路上,被冷槍击中右肩,在家里熬了一个多月就故去了!二奶奶在一年后也病饿而死了,只剩下了二爷的两个儿子守护着东厢房。三爷耽于口福,弄几个钱都花在嘴上了,到死都没有寻下媳妇,临终前,他把西厢房指给了二爷的小儿子。此时,应该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事了。就这样,堂屋里孑然一身的祖父,东、西厢房中的大爹和二爹,一个光棍汉和两个刚成年的侄儿,在这个诺大的院子里,看日出日落,叹云卷云舒,那儿还有心思去门前品赏柳绿荷红呢?

    4,

    祖父母的命运可真是苦得很啊!

    从伏牛山下蜿蜒流淌着一条清清溪水,从子育、黄楝树坡,又流经黑龙庙,就成了一条款款风姿,清流漫漫的河了。河岸边水草茂盛,适宜牧马,常有怀孕或带子的母马,在河边安然地吃草吸水,膘肥体壮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马儿母子相随,仰天长啸地感动着沿岸的人们。于是,这条清流,就被人称作“带驹河”了。

    祖母的娘家,恰在带驹河岸边,距河不过20米远,门前有一座小桥,往来行人都会看到:在水一方,有位姑娘,清流洗菜,秀手涴纱,那样的风姿卓约,让人久久俳佪回望!这个姑娘,应该是豆蔻年华的祖母啊!

    祖母出阁后,适配与家乡五里外的董堂河头村董家,所生一子二女,倒也安宁地生活着。可在九年后,祖母的丈夫,在避匪逃亡的路上,被土匪的子弹击伤,没几天,就故去了!

    祖母的弟弟,是靠讨饭过活的,不知是何缘由,听人说及祖父,是个古道热肠,勤恳上进的年轻人。更重要是,祖父有三间空荡荡的土坯瓦屋,而且是三合头院落里的堂屋,冬暖夏凉,适宜人居。经人说合,祖母带着五岁的小女儿。与祖父生活在一起了。

    1928年正月十二,祖父终于成为当爹的人了。就这样,一家四口,经营着贫脊的三亩薄田,过着残淡的生活!

    那时的人,勤农桑,是正途。就是说,男人在田地里劳动,女人在家养蚕,结茧抽丝,换取钱财。祖母养得一手好蚕,从蚕种萌动生命,到结茧化蝶,祖母都能熟练地操作打理。家门口临水塘岸边,有一棵大桑树,枝繁叶茂。就靠着这棵桑树,祖父在树上摘采桑叶,祖母在树下收拾桑叶,一筐筐往屋里拿。就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苦中有甜,甜中有乐的男耕女织生活。

    1933年5月的一天,大桑树上边的天,还是那样的蓝,大桑树下面的池塘,水还是那样清湛,荷花依然开放,柳条摇拽,鱼翔潜底,家里的蚕儿,正在发白亮丝呢!祖父也和住常一样,站在高高的桑枝上。突然咔嚓一声,枝断人落,祖父重重摔倒在树下的磨盘上,爬不起了!

    那个年代,哪有良医妙药呀!月余时间,祖父的腰间就长出了蛆虫。两个月后,祖父带着不了的心愿,看着11岁的养女,又看着5岁的儿子,就再也睁不开他那双慈爱的眼睛了!

    那一年,我的祖父,只有35岁。故乡老屋里,只剩下母子三人艰难地生活着。

    5,

    东西厢房中的大爹, 二爹,在孤苦中与祖母相依生存。大爹已经17岁了,二爹已经12岁了。祖母央人说情,让二爹去西峽口近门九爹处熬相公。大爹呢,让他学了个篾匠,祖母肩负起养儿育女,照顾侄儿的重任。是祖母的慈善和坚强,撑起了老屋三合头大院里王姓家族的碧空篮天!

    1943年春天,祖母听默河东岸府君庙的远房亲戚说,河边客栈里,住着一对男女,男的是一个身穿黄军衣,腰别手搶,身背长槍的大兵。女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白白净净的,穿洋学服的女学生。黄衣大兵要把女孩子以20块大洋卖掉,还上食宿房钱就走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祖母看着已经28岁的侄儿,她要不妨一试。可是家里穷得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何来20块大洋呢?祖母想到我们偌大一个家族,差不多好几十户人家,大家七邻八家的凑上点儿,还是可以的吧!于是,祖母凭着自己的声望,终于在王氏家族中募捐到了22块大洋。在经人说合,祖母付给了黄衣大兵20块大洋后,就把这个学生妞接回了家!

    但是,那个黄衣大兵,却在得了钱后,和事先串通好的女孩子,约定暗号图谋逃离走人。而祖母早就料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女孩子在西厢房北间住下后,祖母就紧紧不离左右,又让大爹,家父在门外把守。又招来家族壮士几人,在院外,塘边,刺瑰架下守围。穿黄军装的男人在南坟地里藏着,学着野猫的叫声,呼唤女孩子逃走。但由于祖母死死地守护着,怎么也逃不走。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多月,始终也没有逃掉。

    渐渐地,这个女孩子感受到祖母的恩爱和大爹的爱恋,也就放下了逃走的想望,安生地和大爹过日子。这就是我后来的婶娘大妈。而那个黄衣大兵,总心有不甘,就到县民团司令部状告祖母搶他的女人。几经过堂审讯,祖母都有凭有据地说理,辨明真象。司令部的刘参谋长也是家乡王店人,公事公办,把黄衣大兵押入了大牢。两个多月后,大兵饿死在大牢里了。

    6,

    东西厢房里,有了大妈的操持,又相继生了四个儿子,偌大的小院子,又开始充满了生机。

    1952年,祖母的弟弟领来了一个黑瘦,高挑的女孩子,多少有点木讷,但思路清淅,也很善良贤淑,这就是我的母亲。及致母亲怀上了我后,祖母的脸上就乐开了花,王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后代,这个三合院落的堂屋里,就可以香火后继了。

    终于,我出生了。第六天,母亲因天热难耐,在前面的水塘里冲水纳凉,发高烧病倒了。那时节,哪来的良医妙药啊!八十天后,母亲去世了,时年仅21岁。

    是祖母,把我这个两个多月的没妈孩子,用她的辛劳和细心,把我拉扯到了七岁,这中间的多少辛酸,我真的不想在这里描述,只任泪水流湿了我的衣襟。那是1961年农历11月29日隆冬时节,在我一年级的上学期里,祖母就去世了。

    在这三间空荡荡的堂屋里,陷入了贫困寂寞的境地。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的生存着,破衣烂衫再也没有人去缝补漿洗了。父亲当年才31岁。人生的曲线降到了最低点。而东西厢房里,却是生机盎然,我的三个堂哥和一个堂弟,把人生的希望高高升起,正在演义着老屋里的一段辉煌!

    屋子里只有我们父子,形影相吊。在这种生存环境下,只能是顽强图存,而读书,则是人生的唯一希望。就这样,我们父子俩,维持好自身生存最起码的条件与能力,学会并适应着在贫困中去改变命运。父亲诚厚善良,也吃苦耐劳,被推选为生产队队长,为家族集体的生存而奋力抗争!而我呢!在学校里总是学习标兵,以致于在那个时代,竞也能够成为高中校园里的学霸和团委书记。在我高中毕业后的五年里,漂泊流浪,艰辛倍尝,在1977年底,国家恢复高考制度,我考取了当时最让人仰慕的大学,成为天之骄子。这是家族的荣光,是故乡老屋的福荫所致的啊!

    7,

    1982年,堂哥堂弟们陆续从老屋搬出去,另辟新居。东西两厢房和楼门被拆除了,故乡老屋里,只剩下了孤独的堂屋,我的老父亲还在亲吻她的芳香。这座故乡的老屋,在兴衰存亡中几度寂寥,又几度繁荣,承载着人生的命运,淌漾着波澜壮阔的家史源流。2002年秋,七十五岁的老父亲,离开了故乡老屋,与这个世界挥手告别。我的妻儿们,也在县城里定居了下来。老屋在风雨中凄苦地孤立着,没有了东西厢房,没有了楼门,也没有了大刺瑰架,池塘里的水,早就干涸了。故乡老屋在荒草齐肩中栉风沐雨,孑然挺立,显得十分孤独而沧凉,使我不禁凄然泪下,黯然神伤!

    2016年,我已经退休了,在儿子的努力下,我们拆除了故乡老屋,在原址盖上了二层小楼,红楼栉空,亮窗含山,阔门盈野;门前植有风景树木花卉,沿水池塘岸边,培植了青竹红梅,几株香樟,丹桂,芙蓉,石榴树,迎风摇翠,碧透原野,给新屋增添了喜庆祥和的气氛;路面硬化,花草弥漫,也很时尚,很气派,颇具乡村田原别墅风光;儿孙们十分欣喜。而我呢,总也高兴不起来,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把老屋的形貌和历经岁月的苦乐酸甜,打理包装,收拾珍藏,用舒缓情浓的文字,谱写成隽永的丽词华章。让思念把老屋的影象,拉得绵长,绵长,绵长……

    (@书卷清纯20190215晚于内乡)

    作者简介:王书成,网名:@书卷清纯。数学本科学历,中国数学学会会员,河南省高中奥数优秀指导教师(退休)。对数字符号致情致性,对文学作品情有独钟。河南诗人,网络文学作家。言词清丽婉约,通透哲思灵慧!一生不羡富与贵,万卷诗书喜欲狂!为心灵与读者契合,文字与读者共鸣而勤笔不缀。

    微信号:wscheng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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