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往事封存,用回忆酿酒。
轻启那桂木下的沉年酿,过往的荣辱悲欢日居月诸,慢慢发酵成醇香,择时饮上一酌,便可作一场美好的宿醉,这一壶人生的佳酿,韵味悠长。
苏轼静卧雪堂,取一壶梨花酿。一酌又复一酌,轻拢眉眼,回忆从前的时光。
忆起父子三人一道进京的壮志,忆起一举中第天下知的欣喜,忆起初出茅庐时自己的年少轻狂,忆起多年相伴的红袖添香,忆起一生四处遭贬的时光……
烈酒撕喉,苦涩回香,梦回杭州的眷美时光,"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的垂柳依旧是清翠如碧的,还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图将好景。苏轼倒也欣于此等与世无争,肆意抒怀的水墨卷画。那力争变法的王安石,自是无以享见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大抵苏轼最爱不过这贬谪之地的湖光山色,那玉盘珍馐,朱门翠帘,自是无法比拟的。
俄而小憩,梨花的纯,泉酒的烈,愈加纯粹。苏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心。非但贪杯,只想用这杯凌烈清酒,告别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乌台诗案。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彻夜辱骂连其他犯人都听不下去了,而这对象,竟然是苏轼。那对苏轼来说,当真是烈的。诗人用黑的墨,写成的诗宛如一汪清泉。庙堂装点着红的绢,里面的心比墨还黑。
历经乌台诗案的苏轼已明白,一个人蒙受诬陷纵然死也不明不白的。"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面对凄苦的牢狱和污浊的官场,他开始转向了淡然。孤独让他洗去了人生喧嚣,遭遇让他对人生重新思考。他觉得从前想博取别人叫好的地方恰恰是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恃才娟狂。直到一时间面临死亡才恍然明白个中滋味和人生真谛。他深刻的自我剖析,醒悟后的他,再不是从前的苏轼。他开始有了风轻云淡的超脱,这便是烈换来的甘。此后黄州,惠州,儋州,他亦自嘲为"平生功业"。还发出了"大江东去,浪淘尽"的高唱。开始一蓑烟雨荏苒平生。
江风微凉,轻启眉眼,举头便是皓月一轮。和月而饮,执板轻唱,想起《水调歌头》,想起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的胞弟,思念不已。举杯邀月,对影却只成孤人。将思亲之苦流入肚中,前路漫漫,不知下一个谪地是在何方?无妨!无妨!人间有味是清欢。
酒至鼾时,一拢长袖,安然睡去。这一生的回忆,已足够暮年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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