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在夜晚独自穿过由石条铺成的曲曲弯弯的人行步道,像踩过一排排钢琴键。
她更加疑神疑鬼,即使是一根绳子,她都会端详半天,好像那上面写着神的启示似的。
每次下班进家门之前,老是听到他跟周围邻居打招呼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低调、谦和得像在讨好似的,但有一股感染人的韧劲儿,把我们的日子铺垫得绵密厚实。
退休之后,他的生活在慢慢缩小,像一个剩馒头,在变干,在缩水。
当我面对妹妹,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些细节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赤脚踏在一团棉花上,或者是一团云上。我们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根本看不清楚眼前脚下的一切。
当时我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说是震惊或者悲伤吧,还真不是。说是轻松?也不完全是,反正就像是跑完马拉松,那种既松懈又虚脱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风光。但是他的风光是附着在他的工作上,脱离开工作,他就像一只脱毛的鸡。他像从习惯的生命链条上突然脱落了,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可以依赖的别人。
后来在陪伴父亲的过程中,我的情绪也已经失控了。有时候会低落到极点,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不出门,不吃也不喝;有时候电话铃声就会让我心惊肉跳;有时候又暴躁欲狂,动不动就想发脾气,弄得我母亲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说话。
在夫妻和家庭关系中,她慢慢找到了自己,就像一张洗印的照片,她就在其中慢慢地显影。
——摘自《天台上的父亲》作者:邵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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