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复制个娘不

文/季鹏云

村庄入口处的那颗老柳树，弓着腰绽放出新芽，似乎在等待远方的人归来。

“他爹，把那个瓜放家里的井里冰一下，娃过几天放假回家就有的吃了，他小时候最爱吃了。”他娘开心地说到。

“好咧。”他爹黝黑的脸上绽放出最美的笑容，似乎看到娃回来的场景了。“他爹、他娘，有你们的信件。”邮差大声地说道。邮差对他们家可是很熟悉的，他俩的儿子有出息，考上了大学，这可是这个小镇里不多的大事啊。

他爹搓了搓那个沾满泥土的大手，把那份信件捧在手中，似乎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娘从厨房冲了出来，在围裙上抹了一下充满油渍的手，急匆匆说道：“快，快，给我看看。”拿着信件在手里翻了好几遍，似乎那张纸是他娃一样。可是他们都明白，他们压根都不懂上面写的是啥，他们的娃是大学生，可他们却一个字都不认识。但他们也明白只有知识才能让他们的娃脱离这个贫苦的小村庄。

他爹、他娘拿着信件出了门，他们想快点知道这信件写的是啥。不用去想，他们已来到了村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家门口。“先生，先生，在家吗？”他们俩殷切地喊道。“在呢！”先生在屋里大声地回应到。他们俩进去正看到先生在练字，他们恭敬地站在先生旁边，不懂怎么开口，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读书人是很值得尊重的。先生望着这俩人苦笑道“他爹、他娘，你们坐啊，都一个村的，是不是娃又来信件了，叫我帮你们俩读啊。”他爹、他娘一脸幸福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哈哈～”先生爽朗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先生从他俩手中接过信件，打开一看，皱了皱眉头，可这并没有让他爹、他娘看见，然后一脸和气地读了起来“爹、娘，娃在这边挺好的，你们不要担心我，这个假期我就回家了，你们在家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他爹、他娘高兴地听完了先生读的信件，然后乐呵呵地道谢完回家了。先生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咳，咳”不断地从他娘的屋子里传出来。他爹焦切地说道：“他娘，要不到镇上去看看医生吧，你这么老是咳嗽也不是个事啊”。“去什么去啊，都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有看医生的闲钱，不如给娃寄过去买点吃的呢”一想到娃，他娘的脸上就一脸幸福的样子，咳嗽也减轻了不少。“哎，那依你吧，你在家好生躺着，我去地里看看”他爹无奈地说道。随着关门的声音减轻，整个屋子陷入了沉寂，依稀也会传来不停的咳嗽声。

“他爹，今天太阳好，把娃写的信件拿出来晒晒太阳。”他娘催促道。“行咧。”他爹答应道。随后他爹做完了这件事又去地里了。他娘慢慢地从床上起来看看那些正在晒的信件，一脸陶醉的样子。他娘一下子看见邻居家的小孩从镇上的小学回来了，他娘连忙喊住他，想请他读一下信件，他娘想重温娃写的信。小孩从外面到屋里对着那些信件看了看，说道：“这有啥好读的啊，全都是一样的话：勿挂，在这边挺好的。还都不是写的，都是复制出来的”，小孩不懂那么多，说完就跑了。他娘呆呆地站在屋里，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多岁。他娘并不懂复印是什么意思，可她能理解为啥内容都变了。

他爹后来也知道这件事了，他也只能默默地叹气。可是他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去看医生，医生表示无能为力了。以前那个幸福的屋子，现在充满了叹息声。

他爹又来到先生家，这次并不是读信的，他爹想请先生帮忙写一份信，让他娃回家看看，他娘快不行了，想看看娃。先生叹气地写完了一封信。临走前，他爹问先生说什么是复制，先生叹气地说道：“这是一种高科技，方便，快捷”。他爹听完苦笑了一声，慢慢踱出了先生的家。

后来，娃回来了，回来参加他娘的送葬仪式。他爹只是望了望他说：“你天天都在复制，复制得一模一样的，你能复制个娘不？”娃听完这句话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