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收黑风寨（下）
拿下黑风二寨之后，公孙骄将人马分为两拨，互为犄角驻扎起来。当夜，灯火通明，晋国侍卫们想不到才用了不到一天时间便有如此大的收获，一个个兴高采烈，喝起了庆功酒。
赤章曼枝开怀痛饮道：“君上和段干先生二人配合就是不同凡响，刚出师还没怎么交兵呢我们就稀里糊涂地赢了，而且还是两个寨子，这计谋就是比我们这些只会拼刀枪的法子要厉害啊！”
“这都是段干师兄的功劳，要不是他想到截断水源，那个黑寨主也不会被引出洞啊，攻破二寨段干师兄应该居头功。”公孙骄拿起夜光杯嚷嚷道，“倒酒倒酒，寡人敬段干师兄一杯！”
段干木谦卑道：“这头功实在不敢当，属下的法子只不过是想诱敌出来然后围点打援，一点一点把黑风寨的人吃掉，若是这般打下来，虽然他们会因水源不济败给我们。可也难保他们不做困兽犹斗，拼死反抗之事，若是那样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我方少说也得有个两成的伤亡。要不是君上想到在水源处虚充兵力，我方也不可能毫无伤亡的情况下偷了两座寨子，我看这头功还是君上的。”
侍卫中有兵卒叫嚷道：“君上真是英明神武啊，我们一起敬君上一杯。”
顿时应者众多，纷纷要向公孙骄敬酒，公孙骄放下月光杯，换上普通的杯子后道：“和兄弟们喝酒就得和兄弟们用一样的酒器，这才来得爽快些！”
段干木打趣道：“那君上还要这月光杯何用？”
公孙骄大大咧咧道：“这月光杯可是寡人敬酒的专用酒杯，段干师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哦！”
段干木笑道：“这月光杯听说是当年天子赐给文公的，君上用此杯给我们敬酒，那是对我们的器重。何况君上的敬酒罚酒都是佳酿，我们哪里舍得推辞呢！”
众侍卫已经斟好酒，公孙骄端起酒杯道：“寡人虽然不学无术，平日里也浑浑噩噩，不过却是最重情义。你们当中有一直跟随寡人的，有些是仇由来的，有些是在宅阳招募的，既然大家到了一起那就不要分什么彼此，在寡人这里用人唯贤，公族也好，平民也罢，只要你们用心办事，好处少不了你们！”
段干木道：“中军司马墨翟原来只不过是鲁国一刑徒，就是跟了君上才身居要职的，你们要是好好干，以后个个都是将军司马！”
公孙骄倒不喜自吹自擂，谁不晓得墨翟是被智伯强要走的，遂道：“闲话少说，兄弟们，邀杯，邀杯！”
侍卫之中无人不知墨翟的事儿，心中顿时暖洋洋得，登时一杯酒下肚，说不出的畅快。
公孙骄饮罢之后感慨道：“段干师兄的构思是我方这次成功的大战略，战略乃是一场战争决定性的因素。不过要不是赤章统领带骑兵堵截河道，加之天明兄弟与诸位偷寨及时，此次我们根本不可能胜的如此之顺利，寡人嘛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寡人先敬三位一人一杯，而后再回敬众兄弟。”
公孙骄重新端起夜光杯当场敬与段干木，段干木接过酒杯道：“看来属下这敬酒还是少不了啊，为了不扫众位兄弟的兴，今日学生就陪诸位多饮几杯！”
段干木一饮而尽，虽不似莽汉般豪爽，但却有一股别样的潇洒风流。侍卫们争着替公孙骄的月光杯里斟酒，公孙骄愧意连连道：“赤章统领，当日仇由一战，寡人至今都有些过意不去！”
赤章曼枝道：“两国交兵难免会有伤亡，实话说当时属下还有些记恨，可后来打听到我们这五百兄弟跟着君上是过得最好的，原来我们的大头领只想着奴役我们，四卿又只会凌辱我们外族人。只有君上对我们一视同仁，而且还信任有加，并让我们来宫里守卫，我们狄人只敬英雄。君上虽然武艺平平，但这份胸襟却当得起一个大英雄。”
公孙骄道：“赤章统领既然到了晋国，以后就莫要提什么狄人啊外族啊这些字眼，夷夏本为一家，以后我们出去只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晋人。”
段干木借机展示自己的博学道：“仇由出自白狄，而白狄先祖乃是周文王苗裔，算起来和君上都还是同姓呢！”
公孙骄心道段干师兄可真是博闻强识，民族问题说大了确实大，说小了也倒没什么。为了国家利益晋国对同姓的中原国家郑国不知征伐了多少次，如今自己为了手下队伍的团结就得多强调诸夏和戎狄之间同出一源这个共同特质了，便不再如当年大学辩论赛中那般好辩一般较真了，只默默思考着。
侍卫中有人道：“既然赤章统领与君上都是文王苗裔，不如认祖归宗与我等诸夏族人改用同样的姓氏，如此一来不是更好？”
春秋战国时代的中原列国，向来以夏禹王后裔自居，称为诸夏。春秋早年周室衰微，戎狄数次入侵，当时的史官以及孔夫子都极其强调夷夏之防，生怕诸夏邦国被同化，《左传》里“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如今晋国吞并了甲氏、长子、潞氏、肥、鼓、仇由、代国等狄人领土，再宣扬这种夷夏之防的民族观点显然已不合时宜。不过公孙骄毕竟是一个现代人，不想采取强制改名的方式对待狄人，遂道：“改姓氏一事我们还得尊重赤章统领以及诸位仇由兄弟的意思，寡人决计不会强人所难的。”
赤章曼枝在晋国大半年也早把自己当成地地道道的晋国人了，而且要想在晋国生存下去，并让族人生存得更好，改姓氏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遂道：“属下这名字叫起来确实挺拗口的，我本来就是仇由族赤章部的人，以后大伙叫我仇章曼就行，这样兄弟们在一起也好打成一片。”
底下的仇由侍卫群情高涨，叫嚷道：“以后我等就以仇为姓氏，誓死追随君上。”
公孙骄大乐道：“既然章曼统领和兄弟们愿意改，那就改吧，寡人欢迎你们回到诸夏的怀抱中。”
“章曼能认祖归宗，多亏了君上啊！”赤章曼枝将月光杯倒上酒道，“君上，该为天明兄弟敬酒了！”
公孙骄举起月光杯，对百夫长柏明道：“天明兄弟，这次干的不错，以后再接再厉啊，可别以为你出身公族寡人就会对你放低要求！”
柏明年纪虽轻，志向却远大，接过月光杯信誓旦旦道：“君上放心，属下定会多立战功，争取赶超仇统领！”
公孙骄见柏明爽快饮下，夸赞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接下来寡人要用着月光杯敬每位兄弟一杯！”
侍卫们见君上如此善待自己，一个个争相抢着饮那月光杯的酒，那可是文公传下来的酒杯啊，喝上一口就是老了也有个向儿孙们吹嘘的谈资啊。其中一名老侍卫大发感慨道：“君上当日在梁山大营就是用这月光杯向一名小卒敬酒的，今日属下有幸能再饮一杯，真是痛快！”
公孙骄听得此话，忽而想起了为自己挡箭的蒲姬便是男扮女装受自己敬酒的小卒，可如今她却已经不幸早夭，遂心下伤感不再言语，段干木见君上面色有异，遂道：“君上，莫非又想起了蒲姬？”
公孙骄道：“正是有人牺牲，才让寡人更加不能忽视每一场战役，不想让任何一位兄弟受伤，段干师兄你说寡人接下来的计谋是否周全？”
段干木道：“万无一失，属下就等着坐在黑风寨的大寨里庆功呢！”
公孙骄道：“那好，今日一醉之后，兄弟们就再也不许饮酒了，只是我等还需每日佯装大醉，段干师兄记得要让兄弟们装得像一些。”
段干木道：“放心吧，君上，这次君上你来唱大戏，属下这个陪衬会做得很称职的。”
晋国侍卫大都喝得酩酊大醉，酣睡起来。
黑风寨的大寨之中，寨主杨大黑一个人在那疑惑起来，虽说他嘴上说得轻巧，可终究变得谨慎起来，自从一日失去二寨之后便寻思道我就让兄弟躲在寨中严防死守看你们晋国人有什么法子能夺走我黑风大寨。
可接下来几日，杨大黑打听到的情况都是晋国人天天烂醉如泥，也没想着要攻打自己的大寨，难不成晋国人又开始耍心眼了，可倒也不像啊。杨大黑苦思冥想还是没个结果，就连对平日里最爱吃的烤鸡腿都没兴趣了，不过美味的鸡屁股还是能吃下三五十个的。
正思量间，一名小喽啰跑来道：“报寨主，今日一大早，晋国人那边两座寨子里突然鼓声大震，怕是要攻打我们的山寨啊！”
杨大黑道：“难道晋国人转性了，想要跟俺老黑决一死战了？”
小喽啰道：“晋国人前几日天天饮酒作乐，怕是想不出别的法子只会硬拼了！”
杨大黑抄起板斧道：“好，叫齐所有兄弟，随我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喽啰虽说都是乌合之众，集合的速度倒是不亚于正规军，不多时便同寨主杨大黑杀奔东边二寨，可是只听得晋军在东南寨内鼓声大震，却不见一兵一卒。杨大黑道：“晋国人真是蹊跷，二当家，你派五百名兄弟攻入寨中看看。”
二当家是名老实汉子，得令后便率五百名兄弟闯了进去，最后却发现寨内空无一人，敲鼓的不是兵士，乃是一只绑缚吊着的山羊，四蹄乱蹬所致，遂如实禀报。
杨大黑疑惑道：“晋国人耍的是什么把戏，二当家小心晋国人有埋伏，你派一千兵丁守好此寨，千万不能有失，东北山寨我老黑亲自去探个究竟。”
二当家应声道诺，杨大黑杀奔东北分寨，只见三架军鼓摆在寨子空旷处，几名军士轮流擂鼓，声势喧天。兵营之内喊杀声不断，却见公孙骄却与谋士段干木在那下棋饮茶，谈笑风生，好不自在。
杨大黑遂呵道：“晋国国君，可敢出寨吃俺老黑三板斧？”
公孙骄笑道：“现在是我们晋国人占了你的寨子，你不来打我们还想诱我出寨，你敢打进来么？”
杨大黑估摸着晋国人全龟缩在东北寨中，只是不敢确定，毕竟晋国人奸诈惯了，身后的小喽啰小声道：“寨主，小的已经绕着寨子探了一圈，发现晋国灶口少说有千人，应该都在这寨子里了，要不我们强攻打退晋国人？”
杨大黑心下尚有疑惑，遂想小心翼翼道：“还是在等上一刻钟吧，再探探情况，小心无大错啊！”
公孙骄挑衅道：“黑寨主，莫非你怕了寡人不成？”
“怕你作甚，你等着，只是俺老黑今早还没吃饭，等我吃饱了再攻寨。”杨大黑有些心虚，便让小喽啰拿来鸡腿，在那恨恨得啃着。
过了一刻钟，没有发现晋国人有什么阴谋诡计，杨大黑心道原来晋国人在耍老子呀，遂下令道：“兄弟们，杀进寨子去，把晋国人撵出黑风寨，冲啊！”
喽啰们还没冲进寨门，便听得远处有小喽啰边跑边喊道：“寨主，不好了，我们的大寨被晋国人攻下了！”
杨大黑大怒道：“大寨怎么会被攻下？俺老黑不信！”
公孙骄笑道：“黑大寨主，我劝你还是早日归降吧？”
杨大黑不服气道：“等俺老黑去看过才算，你等着！”
黑风寨寨主呼啦啦带着喽啰们退了回去，段干木道：“君上这个减兵增灶的法子确实不错，而且两座寨子明明都是虚，却伪装的一虚一实，他们想不上当都难。”
公孙骄道：“用计虚虚实实寡人倒是懂一些，只是这一手臭棋就虚实不分了，不过不久黑寨主便会来归降，对付这种人真是没难度。”
段干木道：“君上这种行军打仗的法子鬼神莫测，孙子兵法只是兵道而已，却很少记载这些计谋诈术，就是属下恐怕也难以应对啊！”
公孙骄道：“这一局棋我又输了，喝茶喝茶！”
不多时杨大黑便呼哧呼哧跑到寨子外边，问道：“晋国国君，你们果然占了我们的大寨，难不成这里就只有一两百人，那些灶口都是骗人的么？”
公孙骄笑道：“确实如此，这叫声东击西之策，哈哈，黑大寨主你不会想赖账不降吧？”
杨大黑一脸赤诚道：“俺老黑说过的话怎么会不算数，你看我把寨子里的兄弟全都叫来了！”
公孙骄这才派人打开寨门，迎杨大黑进来，杨大寨主道：“你们晋国人脑子就是转的快，俺老黑也是交不起税赋才不得已落草为寇的，以后跟着你我手下的兄弟们是不是不用打劫也能天天吃到肉？”
段干木道：“寡君不但能让你吃到肉，而且还能让你当将军呢！”
杨大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君上，俺老黑跟着你以后肯定好好打仗，争取当上将军，给祖宗烧香的时候那多有面子啊！”
当日，公孙骄便收下了黑风八寨，与杨大黑一起往大寨而去，仇章曼（赤章曼枝）早就带着大队侍卫在大寨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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