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露在珠宝店工作的第112天。
暑去寒来,白露天天站在橱窗旁的柜台,看着空气一点点沉下来,沉到地上,把街道冻得结结实实,就好像白露对生活的热情。
几位同事在一旁磕着瓜子就着闲话,偶尔掀起一阵一阵的高潮,“呦!真的假的?”“我说呢!”接着又转入窃窃,但是好奇心却不甘心就这么压了下去,于是脸上的表情开始丰富起来。白露无心参与其中,只是那声音像海浪般一层一层地拍过来,拍打着白露的脑神经。
“坚持还是放弃?”这个问题足以让白露想好几天。
“小姑娘,给我看看……”白露又一次被拍醒,不过这次不是同事那边传过来的,白露顺着声音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这个人花白的头发,不是警察制服样子的藏蓝色大棉袄,也不是那极易引起注意的老式的玻璃瓶底眼镜,而是指着柜台的那双冻得通红的粗手。
老人看了一眼白露,低下头去,突然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了,同事李姐朝窗边看了一眼,似乎认得这个老人,但却只向白露丢过来一句:“给他找对珍珠耳环。”就继续沉浸在他们窃窃的欢喜中了。
这不是同事们的一贯作风,送上门的顾客哪有不拉拢的道理?虽然不解,白露还是很用心地帮老人找珍珠耳环。
“您是要买给谁?”这句话问起来一点也不唐突,来买首饰的大多都是新婚夫妇,偶尔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旁边也会牵着一名妙龄少女。
“老太婆戴,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白露没想到老人给出的信息量这么大,更让她诧异的是:残烛之年还能维持这么有仪式感的浓情蜜意,她认真过滤掉自己所见过的老夫老妻,他们虽也是相濡以沫,但却在日积月累中,硬生生把青春赠予的烈酒熬成了白米粥,有了柴米油盐,便忘记了沉醉。
“阿姨怎么没有一起来?”刚说出这句话,白露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跟着补了一句:“阿姨一定会感到惊喜的!”白露为自己的机警偷偷窃喜。
老人选了一个款式最简单的珍珠耳环,白露此时终于知道同事们为什么“按兵不动”了,她们习惯了服务于大客户,这种业绩不到百分之一的小兵小虾,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不过,她一点都不介意,她似乎都能想象到那个头发花白,步态从容的老人戴上珍珠耳环优雅的样子,那再适合不过了。
“真是个幸福的女人!”白露心想。
能感知到这种得到她认可的甜蜜幸福,是多少业绩也换不来的。她不由得想通过珍珠耳环来偷窥这份一本正经的甜蜜,她的感情实在太糟了,需要这样的甜蜜来唤醒自己,就算尝不到,闻一闻别人的也好。
“这对耳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正当老人付款的时候白露突然问道,老人也惊了一惊。
“我只是感觉您对耳环的感情,很特殊。”一个人要是有了某种目的,就会不顾一切,此时的白露就丝毫不感觉自己的问题问的多么不合适。
“老太婆没别的首饰,就喜欢戴珍珠耳环,之前结婚买的那一个,被我拿去赌了,是我欠她的。”老人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走了。
白露陷入久久地沉思。
“小姑娘,你刚刚有没有遇到一个老头,穿藏蓝制服大棉衣,戴个眼镜。”白露想说怎么了,却一直插不上嘴,眼前出现的这个年轻女人顾不得喘气,先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是有这么个人,来这里买了一对珍珠耳环,刚走。”白露指了指方向。
“哎呀!年年买,都买了十年了!”年轻女人气急败坏地走了,同事们突然停了下来,都看着白露。
女人噔噔噔的高跟鞋声渐渐变远,白露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这老头,就知道买珍珠耳环,都不记得老伴走了十年了。”李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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