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过节

前几天，有小伙伴问我：你对江阴的文化习俗比较了解，请教一个问题：江阴人过七月半，祭祀菜品的数量是不是逢单的，五碗或七碗?有没有汤之类的？

我一阵脸红。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研究，也没有看过这方面的古籍。

俗话说，早清明晚月半。我只知道，江阴人的七半是要给祖宗亡人过节吃七月半晚饭的，七月初一至七月半，这半个月中，家家祭祖，俗称“过祀节”，江阴人叫做“祝飨”。

过祀节的前期准备工作，当然是由家中女主人操办，比如准备给祖宗亡人的经佛、锡箔元宝，比如祝飨的器具（酒盅、碗筷、调羹、香烛、香炉），当然还有菜肴（包括点心、水果）。

但真正考验功力的是烧菜这一环节，祝飨的小菜在烧的过程中，是不能品尝的，完全各凭经验。而且，烧的菜，是不能放葱、姜、蒜的，那就是自然的，清香风味了。

小时候，我娘在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时，我爹爹就在外面指挥我们小孩子，擦台抹凳，待窗明几净，我爹爹就开始摆放台面，酒盅放三条，上手，两侧，都有数字的，筷子要整齐放在酒盅的右手边，然后，上菜，菜的数量，一定是三荤三素，分别放两条，竖放，第一道菜，一定是我爹爹放上去的，素菜放左边，必定是放豆牙菜，如意菜。然后，右手边第一道菜荤菜，肯定是一条完整的扁鱼，有头有尾的，烧的过程中，不能有一点点破损的。

我家上菜是有规矩的，可以去厨房帮忙端到客厅，但是，放到上桌，必须是男的或男主人。

开始斟酒时，第一道酒，也是由男主人，我爹爹洒的。用一把专门的小酒壶一一洒上黄酒，必须是黄酒，好象其他酒是不可以的。

然后，他毕恭毕敬到畅开的大门口，高举三支清香，高声呼喊祖宗亡人回家吃七月半饭，必须太公太婆等等过辈的长辈，连呼三遍。

每敬一次酒，一家人轮流磕头一次。小时候，我听见我的奶奶总是一边磕头一边说，保佑我们，一家大小，手脚轻俭。

这个时候的我，大概就是目眩神迷的。

酒过三巡，再上热腾腾的汤、白米饭，等到蜡烛、香，差不多时，再到门口屋檐下焚化锡箔元宝，让祖先们走的时候带走。

我记得我家是要上汤的，但是单位同事说他们那儿不上汤的，如此，看来江阴的各个乡镇，风俗不同。

也对的，十里不同风俗么。

整个祝飨过程，是不能碰到桌子椅子的，否则，真是大不敬。

七月半饭，一般在下午两三点开始，整个过祀节的过程大概有一二个小时，相当于一顿饭的功夫。

随着锡箔焚烧到烟灭，桌上红烛也熄了，就可以晃动桌椅，把菜端进厨房。

小时候，我的奶奶告诉我，祝飨的菜必须端进厨房，或者重新加工，或者不回锅也可，方可重新上餐桌。直接吃了祖宗们用过的饭菜，人会变木（笨）的，

我们当然是谁也不想变笨的。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对祝飨过节很是期待的，因为，三荤三素，对于我们，是大餐了，我们小孩乘机大吃一顿了。

而今，生活条件变好了，祝飨的菜肴，一是质量变好，二是数量肯定也变多了，我家也开始没有定数了，远远不止三荤三素了。而且，我听说，有些人家，这些祝飨的菜统统倒掉不吃的，问其原因，说是没有味道。

今年，又到了七月半过节的时候，我的奶奶、我的爹爹都已不在，转眼，我的爹爹离开我们快十年了。

我家祝飨，男主人换成了我的弟弟，他在大门口，举香请祖先们回来吃七月半饭，我的爹爹是排在最后一个的，这个时候，我这个出嫁的女儿肯定是回避的，我也不敢听他喊我“爹爹”的声音，我的眼泪会止不住地流出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

菜肴琳琅，香火渺渺，蜡烛袅袅，低头，虔诚地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