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花开遍时

“为什么你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为什么你如此地疲惫不堪？为什么你低着头就要流下眼泪？为什么你大叫着问路？为什么你说向日葵不是金色的？……”

曾经，我最爱冬天；我也会坚定的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喜欢那寒冷天气里瑟缩着躲在厚重冬衣下的踏实的安全感；我就是喜欢煮一大锅火锅时看着它冒着热气咕噜着的温暖。可你走之后，我独自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长冬日之后，我就再也不喜欢冬天。

没有人会像你一样，自己饿着肚子然后省钱买蛋糕给我吃；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在每一个与我无关的节日里买礼物让我开心；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在寒冬的深夜里穿着单薄的外衣陪我压过一条又一条无人的街道；也没有人会像你一样，陪我去远方陪我发疯的无理取闹。

所以事到如今，我开始喜欢春的丰盛，喜欢夏的炙热。你说春天是充满希望的，而夏天埋葬了我们太多的往事。

总该有些强烈的情感，来证明此刻生命的存在。所以我听了一首歌，就感动了；看了一部电影，就流泪了。

想在午后沉沉的睡去，却总是睡不踏实，做各种奇怪纷繁的梦。隐约听见一阵嗒嗒的声音，还以为是头顶飞来一架小型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猛然间惊醒；但其实只是楼下三轮车开过的声音。我又梦见那年夏天的海，和站在海边分道扬镳的我们。

你说厦门是一个会唱歌的城市，并且充满了糖精一样甜腻腻的气息，还有吃不完的海鲜和水果。所以尽管你从不吃海鲜，但那个夏天，我们还是憋了很久计划着去看大海。

日光漫长，过了这么久回忆也被拉的很长；但我生怕有一天在那不断被拉长的过程中会突然断裂，会被遗忘。

我永远记得刚到厦门下火车的那一刻洋溢在我们心中的喜悦。打车去客栈，一路上满眼都是公路两旁高大的棕榈树，风穿过车窗徐徐拍在脸上，我问你有没有闻到大海的味道，你笑我太夸张。然后你指着路边那长得酷似菠萝一样的树告诉我说“那叫铁树，也叫凤尾蕉”。

当到了海边的时候，已接近黄昏，但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第一次看见大海的我们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你开心的坐在沙滩上，一朵浪花拍来你就湿透了全身，你笑的格外灿烂像个傻子。我望着远处海上那轮煞是好看的落日，不禁就出了神。

之后我们在海边一家没有空调的狭窄拥挤的店里吃冒着热气的沙茶面，出了太多的汗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像刚做完一场汗蒸，然后你给我买了一只酸奶味的手工冰激凌。夜晚我们去中山路夜市吃土笋冻你一脸嫌弃的说味道好怪难以下咽；去买卷饼时你放了很多的辣椒，于是又流了许多的汗，于是我们吃了超大份的芒果刨冰……

虽然过了很久，我还是可以清晰的记起每一件事情，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心中的那份欣喜。你喜欢买地图，我喜欢买明信片。但后悔的事情是，我们没有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去骑行，也没有去爬明信片上画着的那个日光岩，虽然都已经买好了票，却还是选择了坐在树荫下吃冰棍。

许多事情我们都习惯了后知后觉，当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就总是不够用。

后来有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漫不经心的拿起钥匙包顺手打开给我看当时在厦门的一个小摊儿上面，我买给你的那串挂坠。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给你买过那样一个东西，当你把它展现在我面前，并一脸欣喜地说你一直认真的保留着的时候，我内心无比的感动。

你说你全家人都知道你身边有一个这样的我，而我的家人也知道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你。

去杭州的时候，我们第一次看见西湖时的心情跟后来那第一次看见大海时的心情有着雷同的激动。那天阴了天，透着潮湿的寒意，我们一人买了一杯热奶茶哈着气欣喜的喝着。

后来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又去了很多次西湖，已没有第一次那么激动，但更多的是踏实的喜悦。我们去吃西湖边著名的小杨生煎，买西湖藕粉；去河坊街吃小龙虾；去武林门坐水上巴士。

忽然想起当时我们公寓楼下的那家麻辣烫，是我们在那里住了很久后才发现的，你说杭州人不爱吃麻辣烫，所以杭州没有什么好吃的麻辣烫，但那家却做的很好。我每次都要加面，而你每次都会加一个番茄。

你总是为了陪我，把来找你的令哥赶走，那时我总能看见他一脸心酸的表情。我也总能想起公寓附近的那个小公园，在春天的傍晚散发着幽幽的桂花清香。那条有着小桥流水的街上，我们常常去那里吃饭，街侧有盛放着樱花的樱花树。

后来我被自己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嘲笑，你就陪着我一起难过，陪着我一起发泄。我离开杭州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你激动的告诉我说你看见了他，他似乎也认出了你，但你们并没有交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其实我早已遗忘。

冬天的时候你买了机票来看我，我深夜坐在麦当劳餐厅等待因飞机晚点迟迟没有到来的你。深夜的餐厅只有工作人员和稀少的几名顾客，或专心的读着杂志看着手机，或低声交谈；我坐在靠窗位置看着外面公路上同样稀少的车辆，心中非常的宁静。

你到来的时候已接近午夜，但我们仍然去吃了烧烤。我们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是不停的在聊着天。我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看着坐在我对面的你，依旧是初次见面时那张熟悉又简单的脸。我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样子。也永远都会记得后来在这漫长时光里出现的人、发生的事以及那些苒苒回忆；似野马，激烈的奔跑撞击，扬起了尘土，但终将积蓄万千力量。

我们像两个老人一般不停的絮叨着、感慨着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同时又畅想着未来。有时候会觉得过去的几年似一场梦，醒来后，好像就走完了整个青春。那日我看见你穿着洁白婚纱笑意盈盈的样子，既不舍又心安。因我们终于逝去了的青春而不舍，也因你找到想要的归宿而心安。

睡觉的时候，我们相拥着躺在黑暗中，我望着窗外没有星星的夜空，就觉得放佛回到了曾经躺在大学宿舍里的我们。再次一起坐在路边吃麻辣烫的时候，就觉得放佛回到了曾经坐在大学食堂里的我们。

四十年一遇的二月二十九的时候，你就坐在我的身边，你说几乎每一个有重要意义的节日你都是和我一起过的。我透过车窗看见那一刻的我们，安静，稳妥，似乎刚好。

吃火锅的时候，你总是不停的把食物捞到我的碗里；出去玩的时候，你不爱吃但总是喜欢买东西给我吃；你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买蛋糕给我吃；你会在每一个与我无关的节日里买礼物给我；你会在寒冬的深夜里穿着单薄的外衣陪我压过一条又一条无人的街道；你会陪我去远方陪我发疯的无理取闹；你会知道我心中哪些是真正在意的、哪些是无所谓的。

我想念曾经落满白雪时我们一起煮火锅的热气，我怀念曾经春花开遍时我们一起爬山入海的丰盛。我说你走之后，我就再也不喜欢冬天了。你也缓缓的说，再美的风景，你都只想和我去看。你总告诉我不能太内向，要多跟人接触，要开心、要乐观。

我们身边总是不停的有人在离开，就像那远去的浪花，翻滚着裹挟着悠悠岁月的沧桑。但也总是有人愿意陪在身边，踏着像跨越千山万水一样的脚步到来，让长久沉重的心就忽然变得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