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家里很穷。
据她说她父亲是从很远的地方逃难过来的,她母亲也是从小随着其父沿街乞讨长大,所以她的家境,可想而知,一贫如洗。
而且她家,有兄妹四人,境况更是艰难。
她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
从她记事起,她和她哥就经常随着父母到外面挖野菜,回来煮着吃,里面只有可怜的一点点米粒。那时候,正是国家历经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她告诉我说,那三年里,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而他们能幸存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她还给我看她左手的食指,指背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她告诉我是她小时候帮家里剁猪草,一不小心,刀划到手指上切出了好大一道口,一直流血,那时候家里没人他们都出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又小,也不知道怎么止血,只是一味地哭,哭累了就睡着了。
后来家人回来,她手上的血,已经自己止住了……听得我心酸地要掉泪!
但她告诉我,小时候虽然家里穷,生活艰难,但她父母对他们兄妹四人都很好,很是疼爱。她父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们。比如逢年过节,她父母宁愿自己什么也不买,也要给他们买点好吃的,给他们扯点布缝制一身新衣裳……
所以,她一直对我和弟弟极好。她也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别人送的糖果和饼干,她总是留给我们吃她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她给我们做堰塘里打起来的鱼,也总是都让我们吃光,她却说她不喜欢吃鱼;逢年过节时,她也会想尽办法,给我、弟弟、父亲,每人都买一身新衣裳和鞋,她却往往好像唯独忘了她自己……
我小时候上学,学校离家远,冬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她每天在微弱的灯光下为我做饭,然后摸黑一路把我护送到学校。
如果快到天黑,她还没见我回家的话,她就一路喊着找过去。有几次,我们放学晚,天又快黑了,我直到现在都记得,我隔得很远,都能听见她急切地大声地呼唤:玲子、玲子、玲子……
我回家写作业时,如果已天黑,她就会在饭后一直陪着我,我印象深刻的有几次,直到深夜,又停电,她就找来蜡烛点燃,然后她在蜡烛微弱的光线里打毛衣,我写着作业,直到很晚。
后来上初中,学校离家更远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每到星期一天还没亮时,她就会早早地起床,为我做饭,煎鱼、做辣椒酱,用罐装好,让我带到学校,够就饭吃上好几天呢。
有一两次,她为了给我做好饭,切菜时不小心,刀一打滑,她手指被划破流血了,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按着手指继续切菜。我问她手疼不疼,她笑着说:“没事儿,不疼。”我却感动得要掉泪……
高中时,回家写作业的中间,她总是心疼我学习辛苦,一会儿给我端水,一会儿给我洗点水果吃,一会儿给我做点好吃的点心或小吃,把我照顾得简直无微不至。
她不仅对我们好,对亲友、邻居们也都很好,她总是把家里种的菜、水果等等,多少都给大家送点儿,她总是对我说:“人啊,都是将心比心,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就会对你好”。
我直到现在,一想到她,心里全是她的好,她的慈爱与温柔!
但同时,她的性格里,有坚韧和不屈。我和弟弟上学时,家里条件很不好,有很多次,都是借钱交的学费。
可是,她和父亲却总是说:“我们即使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俩供出来。”
为此,她和父亲总是起早贪黑地做农活。夏天每天清晨五点多就去地里做农活,做到六点半左右回家为我们做早饭。晚上总是在我和弟弟上床睡觉后,她和父亲还在外面稻场打谷、装谷子……
她总是教育我:“女孩子也要自立自强,长大了不能依赖男的,人,都得靠自己”,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为人做事,一点儿也不娇气,虽然身材娇小,但内里却有一股什么也压不垮的坚韧和不屈。
她总是很自豪地给我讲,她年轻的时候当民兵队长的故事,那时候,村里选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民兵,进行集训,无论打靶、跑步、拉链,她都数一数二,所以被选为民兵队长。后来她还带着这些民兵队员,背上床褥和锅碗、食材,走十几里路到很远的地方进行拉链。
我无法想象,一米五五,不到九十斤的她,是从哪儿来的那样坚忍不拔的能量,居然能和强壮的男同志相比,还能领导他们当了民兵队长。
她的这种坚韧和倔强也遗传给了我。
我从小就事事敢和男孩比,认为女孩并不是天生就比男孩弱。我做事儿也从来不娇气,认为女孩天生就应该受到男孩子的照顾。所以在学校,卫生大扫除时,再脏再累的活儿我都干。
正是凭借着这股劲,我才一路考进一本重点大学。
现在人到中年,依然奋斗不止。
她和父亲,虽然都已年过六旬,在农村,依然种了大片的橙子树,每日劳作不息。
她,就是我的母亲,一生温柔却坚韧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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