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帖》里的故事,
从时光中沉淀下来,每一笔的,
都诉说着某个时间点的美。
朝朝暮暮年年。
苏轼的《寒食帖》,千百年来被尊为第三行书,神品。
而解读起此帖来,论者每每要说到书者心情起伏,故书作气息跌宕;又谈到这两首诗,说表达了诗人郁郁不得志,愁苦烦闷的心境云云。
然而事实,却未必如此。我们知道,苏轼被贬黄州,是源于乌台诗案。本来是要杀头的,但居然活了下来,大难不死,此时的东坡应该感天谢地才对,如果为此而愁苦烦闷,也未免太矫情了。
被贬黄州是苏轼命运的转折点,年过不惑遭遇此变,可以让人变得颓废,也可以让人变得旷达,很幸运,他成为了后者。几乎所有研究并理解苏轼的人都能得出这个结论:黄州之贬,使一个天真的苏轼,变成了老练的东坡。
《寒食诗》开篇便道“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那么我们就看看,“我”在黄州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
初到黄州,苏轼便写了那首有名的《卜算子》:“……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那甫定的惊魂,犹带着不可言说的伤痛,但是,“拣尽寒枝不肯栖”,这生命,在威吓侮辱之中,犹不可妥协,犹有所坚持,可以怀抱磊落,不肯与世俯仰,随波逐流。
黄州在大江岸边,苏轼有罪被责不能签署公事,他倒落得自在,日日除草种麦,畜养牛羊,把一片荒地开垦成为历史上著名的“东坡”。
在黄州这段时间,东坡常说“多难畏事”或“多难畏人”这样的话。他的“乌台诗案”不仅个人几罹死罪,也牵连了家人亲友的被搜捕贬谪。
他的“多难畏人”,一方面是说小人的诬陷,另一方面,连那深爱的家人亲友学生也宁愿远远避开,以免连累他人。与李端叔的一封信说得特别好:“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屦,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则自喜渐不为人识。”
穿着草鞋,与渔民樵夫混杂,被醉汉推骂,从名满天下的苏轼变成无人认识的世间凡夫俗子,东坡的脱胎换骨,正在他的被诬陷、受诟辱之后,可以“自喜渐不为人识”吧。
在拥挤秽杂的市集里,被醉汉推骂而犹能“自喜”,也许“我执”太强的艺术家都必须过这一关,才能入于美的堂奥。但是,谈何容易呢?
大约来黄州的第三年,苏轼还收获了一份新鲜的“爱情”——纳朝云为妾。这个在杭州买来的小丫鬟天资极高,12岁到苏家才读书习字,却进步神速,很快成了东坡的助手和知音。
有个段子说,苏轼敞怀晒太阳,指着自己的大肚子问家人里面是什么,大家七嘴八舌,有说诗书的,有说天下的,东坡频频摇头。这时朝云说了句“一肚子不合时宜”,苏轼才哈哈大笑起来了。
除了家人的和睦,还有朋友的关照。在黄州的几年,苏轼周围聚拢了一批好朋友:陈季常、米芾……无论家长里短,琴棋书画,都能聊得不亦乐乎。
苏轼《寒食帖》全卷(台北故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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