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周末，老李张罗几个同事聚会，老王有事，到的稍微晚了点。还没落座，就听见对面有人讓开了：“老王，来晚了啊！”一句看似随意的话中带着些许冷意。

老王抬头一看，是坐在对面的老孙，一头短发梳的锃亮，脖子上戴着一串大金链子，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最新款苹果手机，头也不抬，脸上似笑非笑。

老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就坐下了。老李是个热心人，爱张罗聚会，也很健谈，而且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很自然的，整个聚会杯光筹影，笑声不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已是夜已深了，酒足饭饱之后，酒席也就顺利成章地散了场。

老孙和其他几个没尽兴的同事，又相约去“垒长城”。

老李和老王都住在东城，路途也不太远，就步行相伴回家。此时正当朗月当空，路阔无人。老李和老王边聊边走，走的很慢。

你和老孙一起玩过垒长城吗？老李右手顺势做了个摸牌、打牌的动作。

老王摇头。

我和他一起玩过，玩的很大，一晚上就能输好几万！说到这，老李不禁也摇了摇头。

所以，我只玩了一次，再也没敢和他玩了。老李接着说，还记得我上次借你一万块钱的事吗？

记得，上个月的事了，不都已经还我了嘛。老王赶忙接口说。

其实那钱是我帮老孙借的，他找我借钱，我手上没钱，又不想给家属说，就只好找你周转了一下，已经快两年了，到现在也没说要还我。说完老李又摇了摇头，摇的很快，跟拨浪鼓似的。

应该是经济方面出了问题，老王提示道。

说是家里有人住院，老李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老王。

银白色的月光下，老王一脸沉默，只是静静地往前走。

夜更深了，洁白的月亮也懒懒地躲在城市的高楼后面，天空彻底暗淡下来，仿佛，除了他们两个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沉沉的睡去了。

终于，在一个路口，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时光总是匆匆，转眼小半年时间又过去了，热心的老李又张罗起聚会来。到了约定的时间，大家伙都到齐了，唯独没有老孙。

老李拨了几次电话，对面都只有一个清脆的女声机械地发出声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问其他人，都说好久没见老孙了，也不知道在他都忙些什么。

有一瞬间，酒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尴尬。

好在，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几杯浓烈的白酒入肚，大家又无所不谈，场面也热闹起来。

只是散场之后，再不见有人张罗“垒长城”，早早的各回各家。

老王和老李又顺路，于是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孙来。

听说是回老家去了，有一段日子了。老王随口说了一句。

他老家在哪？老李急切地问。

不知道。

老王静静地往前走着，表情依旧沉默。

又过了不长时间的某一天，老李去西城办点事，路过看守所，抬头看见老孙的家属，正急匆匆的从大门出来，低着头往外走。

老孙的家属，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头发也乱糟糟的。

看见老李，她的脸立刻涨红起来，尴尬的笑了笑。

咋在这碰到你呢？

老李疑惑的问。

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眼角泛起点点泪花。

还不是那个挨千刀的，打牌又被抓进去了。说着头一扭，就快步走开了。

老李独自看着看守所漆黑的大门，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转身朝着看守所的大门走去，他要去老孙的“老家”里，探望一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