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午,天越发热了。太阳就像刚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蹦出的火球,把路边的树叶烤得耷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精神。街上行人的彩色阳伞闪着白亮耀眼的光,仿佛要不了多久,也要融化在这热浪里了。马路上,洒水车不知疲倦地唱着欢歌,身后留下团团雨雾,为干渴的路面润了润皮肤,它立刻显出黑亮的沥青本色,给人一种清新的诱惑。
“妈呀,热死了!”女儿刚进门,就这样嚷嚷,全无往日的文静。看来天气也可以使人变得烦躁的。
“先冲个澡吧。晚饭你想吃什么?”我放下手中的书,关切地问她。
“太热了,什么都不想吃!”说罢,她自顾冲澡去了。
我起身把冷藏于冰箱的西瓜拿出来,乘她冲澡的空档,且消消冰箱过分的寒气,等她一会儿出来,便可以吃了。
因为身体原因,我已经整两年没有吃过西瓜了。不仅是西瓜,所有的水果都“戒了”,这对于“嗜果如命”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但是,傍晚在市场买菜的时候,看着水果摊上一切两半,鲜红带沙的西瓜很是诱人。想女儿整日忙累,这样热的天气,吃块西瓜,可以解解暑气,消除疲劳,便给她买了半个无籽瓜。
擦着湿头发的女儿来到客厅,看见西瓜,连说“老妈真是善解人意”。便去取了一把勺子来,大快朵颐。女儿吃西瓜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
二十岁那年的一个午后,我第一次像女儿这样抱着属于自己的半个西瓜,吃得酣畅淋漓。可是它距离我第一次吃西瓜,已有十多年时间。
年少时,想吃快西瓜,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大概本乡水土不适合种植西瓜。所以,夏季里,偶有拉车沿街卖水果的,也都是夏梨,青苹果,或是桃,杏之类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西瓜。母亲偶尔会拿小麦豆子去换回一些果子,供大家解解馋。
六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父亲进城办事,问我要不要跟去。从没有进过城的我,很是好奇,便牵着父亲的衣襟进了城。办完事情,父亲带我逛街。城里很是热闹,街上很多卖小吃的。肉丸,凉粉,火烧,馒头……应接不暇,这一切农村只有赶会时才有的。父亲给我买的大冰棍已接近尾声。“那是什么?”我用手指着一个小摊,好奇地问。父亲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笑了“西瓜。可甜了!爸爸带你去吃。”西瓜被切成了十多小块,整齐的排列在一块木板上,鲜红的颜色,水汪汪的,真是诱人。卖西瓜的伯伯用手里的蒲扇在瓜上空左右扇动着,大概是驱赶蚊蝇吧,小小的我这样想着。瓜大概几分钱一小块,我也记不清楚了。父亲买了两块,把大的递给我,他吃了一块小的。这次以后,西瓜甜蜜的味道就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觉得冰棍也不如它好吃了。
后来,家乡的集市上也有了卖西瓜的,但相对我家条件来说,价钱是比较贵的,能吃上一次是很奢侈的事情。勤俭的母亲是不允许我们随便浪费的。
大概在我十岁以后,大姐有了对象,他在天热时来家,会买个个儿大的西瓜,大家才能吃一两块解解馋。所以那会儿就很盼他能多来几回。记得有两次还和三姐说悄悄话,说是多会儿就我们两个能分一个西瓜,一定一切两半,用勺子挖着吃,该有多么过瘾!
这个奢侈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二十岁那年,大姐二姐已先后成家,我和三姐也都参加了工作。那年麦假,父母亲在午睡,精力旺盛的我们,坐在大门口乘凉,看着街门口自家的麦子,也看着天气。热辣辣的太阳晒得小麦迅速缩小着饱胀的身体。姐妹两个吃着雪糕,还觉着不够解渴。一向特立独行的三姐忽然说了一句,等着。便骑车走了。不一会儿,她在车篮里载了两个西瓜回来,给父母留了一个,另一个一切两半,姐妹俩便拿着勺子吃起来。
自此,西瓜成了我们姐妹夏季必不可少的水果。经常拿它来代替晚饭。
斗转星移,现在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这二十多年吃了多少西瓜是计算不清楚的。那香甜的滋味多会儿想起来,也是甜蜜舒爽的。
我正在走神儿,女儿忽然抬起头来,说:“妈,你少吃两口不行吗?你的胃不是好多了吗?”
其时,我也正干渴,面前摆着枯燥无味的白开水,喝两口,觉着舌头都木了。喉咙里却仍觉干得冒烟。女儿这么一说,味觉神经便在挑逗意志力了,那鲜红漂亮的西瓜,仿佛也在召唤我,顿觉垂涎欲滴。瞬时,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吃嘴”办法。转身去倒了碗滚烫的开水,拿勺子挖了几块西瓜放进热水碗里,过了一两分钟,小心嚼了块西瓜,不凉,正好,就大口吃起来。几块西瓜下肚,觉得嗓子湿润起来,连同泡了西瓜的水一同喝下,整个人爽极了。女儿也吃了个饱肚,连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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