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恨不得把老家没干的，将要干的活全部做完。母亲的脾气令人不安地越发大了，想要让她不生气，唯有“不说话”。所以五天假期里我很少说话。

早上起来，想自己就要离开老家了，陪父母说说话吧。

父亲难得地又健谈起来，给我讲他血压如此之高却从不喝降压药的渊源。没说五分钟，防不胜防，怎么就惹母亲生气了，她唐僧念咒似的，就一些陈年旧事数落起父亲来。

我小心引回话题，让父亲继续讲。

三四十年前，父亲的小腿，用手指摁下去，出现深深的小窝。从小我们便知，这是因为父亲肾脏不好。肾脏不好的父亲并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故不曾喝药。这几年，父亲的小腿竟然摁不出那么深的小窝了。“肾脏不好”对父亲影响不大。

父亲当年考上北航，体检时查出比较严重的心脏病，作为病人在家休养几年后，放弃了航天梦，轻轻松松考取了本省的师范院校。

“心脏病”的父亲，今年84岁，也就这几年，他才开始喝心脑血管方面的药，与此同时，他还嗜酒，没有一天离开过酒。父亲的酒量，半斤八两的不在话下。他说喝完酒真是舒服。

父亲的血压高到吓人，医生在得知父亲从未喝过降压药，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时，惊得目瞪口呆（父亲很固执，怎么劝说都不喝）。

父亲把这一切有悖医学判断的身体现象归根于小时候得过的一次伤寒，他说伤寒可能改变了他的身体机能，使他虽有各种看得见的“症状”，却没有症状所对应的不适感。

他把自己的看法讲给一个名老中医听，老中医听了点点头，说人的身体有时候就是个谜，科学都解释不了。

我不无感慨地对父亲说：那是因为您太善良，连老天爷都眷顾，让您少受病痛折磨。

本来聊得挺好，突然，父亲一句无心的话，又触在母亲生气的点上了。

我岔开话题，紧接着，父亲又一句话不幸踩雷……

很同情父亲，反正自己就要走了，干脆豁出去给母亲讲下道理。

结果我彻底踩了地雷阵。母亲噼里啪啦说出非常伤害人的话，我想还是少听为妙，仓皇逃离院子。大门外依然听得见母亲那高亢的声音，便又走远一些……

大约十分钟后我潜回家，溜进我睡觉的房间。从门帘缝看去，母亲换了一件衣服出门了。我赶紧走出自己房间，轻轻揭开父亲门帘，父亲坐床边把弄着手机……背过脸我哭了，心疼父亲，还担心过于激动之后母亲的身体状况，还有，真的，太难过了！

几小时后我也平静了，离开了家。

想自己，和老人，和固执己见的老人讲道理，真是明知蠢，偏要蠢。

想自己，为什么被母亲气得发抖，气得吃不下饭，说白了，还是想争辩，想说教，想证明母亲你就是错了。

是的，母亲就是错的，这我知道，父亲知道，姐姐弟弟都知道。她除了指挥、指责所有人外，健康状况还很差，精神状态也很糟，她的大脑功能正急剧蜕化……

对母亲，我缺少包容，缺少理解……

心里很懊悔，后来想，就是高僧大德，修行的时候还想找僻静的，没有干扰的地方呢，我等凡夫俗子，身居烟火闹市，偶尔情绪化，偶尔不理智，是不是也可以被原谅？

错了就错了，但不要一味自责、沮丧。快快调整自己，回归理性，回归同理心。

自己说给自己的话：父母是我们隔着死亡的一道屏障，屏障没了，我们离老，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当父母开始丢三落四，出尔反尔，胡搅蛮缠，说明他们已经活得力不从心了，这时候我们应该善良一些，慈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