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道:猫有九命。
从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时,他的娘子坐在床边,与他十指相握,泪蒙蒙的望着他,委屈的不行:“从郎,大夫说你命不久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从柏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三年了,可指尖真实的触感告诉他,妻子还活着。
从柏反握住妻子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视线却不经意看到了妻子脚边的小猫,通身黑色,眼眸闭着,一动不动。妻子没注意到,依旧喋喋不休,庆幸从柏醒来。
从柏却没有心思去安慰妻子,将手从妻子手中挣出,身子探出床,手伸向小猫的鼻间,早已没了气息。从柏愣住了,跌坐回床,双目放空。妻子这才注意到,尖叫出声:“这里怎么会有只死猫!”
从柏无暇顾及妻子,因为他觉得,他好像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他已经是第八次梦到这个场景了。
慌乱地跑出家,沿着记忆中已经走过八次的路一直往前,果然,在离家的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紧接着便有一位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从槐树后走过来。
从柏一把拉过红衣姑娘,双眼死死地瞪着红衣姑娘,怒吼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一次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
红衣姑娘显然被吓到了,不敢说话,眼睛一直往后瞥,像是在像某个人求救。
“你快说!你到底是……”
“放肆!这么不知轻重!”一声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从柏的质问。
从柏不可置信地望着站在槐树旁边的拄着拐杖的老人,而后低声喃喃道:“爹,你不是死了吗?”
从柏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肉,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钻心的痛和眼前清晰的景象,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是在现实中。因为在前八次梦中,他的父亲并没有出现。
从柏突然笑出声,冲上去,抱住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爹,你又活过来了!”
老人抬手就是一拐杖敲在从柏身上,骂道:“说什么浑话,老子活的好好的!”
从柏也不在意,扶着老人往前走:“爹,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和秀儿来迎接您啊。”
“哼,儿媳妇身子骨弱,我可不敢使唤。”
从柏知道爹一向不喜欢妻子,也就没搭腔。故意转移话题:“爹,您来怎么还带个姑娘?”
说起这个,老人突然高兴起来:“这是爹给你物色的小妾,这都几年了,家里那位肚子还没动静,我们从家向来一脉单传,可不能在你这儿断了香火。”
从柏一听立马急了:“爹!孩儿的事,不用您操心。”
老人不听从柏的话,拉着女子就往从柏家里走,语气不容置疑:“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得商量。”
珞泱跟在老人身旁,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子,让老人更加满意,娶妻当娶贤啊。
从柏有些生气,径直往前走,珞泱和老人在后面跟着。看着从柏的背影,珞泱内心有些苦涩:都已经第九次了,你怎么还没记得我呢。
到家时,妻子得知老爷子的意思,泪眼朦胧的望着从柏,泫然欲泣:“从郎,你还是不要我了。”
从柏急忙上前哄,俊朗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温言细语地劝着。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让珞泱想上前撕烂从柏妻子虚伪的脸。
珞泱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门口,看着从柏妻子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时,内心更加悲愤,这本该是她的!她恶狠狠地盯着从柏妻子,像要把从柏妻子撕碎。从柏一转身就看到了珞泱眼中的厉色,吓了一跳,越发觉得珞泱不能留。
夜凉如水。
珞泱悄悄溜进从柏房间,想要杀掉从柏妻子,却没想被躲在门后的从柏从后面用匕首插中心脏。
珞泱难以置信地转过身,面色苍白,红着眼眶:“我以为,你会认出我的。”
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珞泱慢慢倒下。
珞泱躺在地上,望着屋顶,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轻轻地阖上双眼,珞泱想,她连最后一次机会也没了。
珞泱突然想起,她在人间看到的第一场雪。从柏拥着她,站在雪地里,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柳絮一般,捉不到。
她说,这是我第一次看雪。
他说,那你以前都在干嘛?
她说,在冬眠啊。
他说,以后的每一场雪我都陪你看。
那一天,她的心上人拥着她在雪里,眼中映着漫天飞雪,郑重地说:“以后,我都陪你看雪。”
从柏,你骗人。
不消片刻,珞泱便显出了真身,一只黑色的猫。
妻子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从柏靠在门上,喘着粗气:“梦!又是梦!”
从柏醒了,他的妻子坐在床边,与他十指相握,泪蒙蒙的望着他,委屈的不行:“从郎,大夫说你命不久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从柏觉得很累,麻木地从床上爬起来,沿着小道走了半天,也没见到那棵槐树,妻子一直搀扶着他,直到从柏累了,妻子才说:“从郎,你在找什么,我们回去吧。”
从柏回身抱住妻子,哽咽道:“好,回家。”
妻子回抱从柏,朝远方得意一笑,九条命又如何?不是照样死于非命。
猫有九条命。
从出生的时候,珞泱就知道自己有得天独厚的命运,所以一直心存侥幸。
遇到从柏是在她刚化成人形那天。她听说,人间最让人难忘的便是美食,便偷偷溜到凡间,化为人形。谁成想,吃得太多,一不小心现了原形,躺在路边,翻不动身子。从柏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一身白色衣袍从路的那边慢慢走来,将她抱起来,揉了揉她圆滚滚的肚子,笑得温柔:“这么可爱的小猫,丢了怪可惜的。”
珞泱呲了呲牙,表示自己的不满,她可是万妖之王!
像命中注定那般,一切自然而然,珞泱喜欢上了这个眉目俊朗,温润有礼的男子,他们成亲了。
直到那只狐狸的出现。
她说,她嫉妒珞泱可以有九条命。
再然后,从柏再也不记得珞泱。
那只小猫,也没有等到陪她看漫天飞雪的从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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