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郑国贵公子也。其祖郑国大夫,传至伯乐,家道中落,徒有公子之名。伯乐少时博闻杂记,花鸟犬马,皆为所好,尤以御马见长,能释马之意,度马之情,顺其脾性而驭,旁人难驯之烈马,伯乐可舍鞭去辔而驾,人言伯乐乃上天马神降世。
年逾而立,伯乐以祖余荫复征典司,从此勤于王事,花鸟之情多废,然遇马则相,不改其初。
伯乐在廷,多言权臣之隐,曾面斥谗臣,不避权贵,终为朝堂所倾。伯乐自言,吾之为人也,直则过之,未能权变,一朝得罪,固也。
从此江湖零落,郁郁不复得志,相马之术虽精,然终不可以此托身立命。
逾十年,伯乐身老命衰,寄生于市肆之中。一日见马倌驱马过市,欲贩于边,一马不与群驹为伍,马倌怒而鞭之,伯乐远观此马,骨瘦,足跛,目滞,然见其尾,似有千斤所坠,虽疾行不动,心大惊,自㤔阅马无数,从未见此之奇!遂趋步近前,此马见之,宛如幼子见母,嘶啸不已。伯乐感念良深,泣谓策马者:此马宝马,不可以绳鞭羁之,老夫相马一生,得见此驹,终无所憾,愿以仆命为赎!御马人闻听此言,知必有所隐,遂载之以归,荐于子正。
子正见伯乐,衣衫褴褛,于己于身,无所挂心!所言生平际遇,怅然若失,然谈及此马,目光如炬,意绪亢然,子正慰之良久,问于伯乐,此马骨瘦,足跛,难御,目滞,食多而徐行,力似不堪辔驾,吾等皆谓其劣马,然先生谓其宝马,何也?伯乐曰,此马宝马,不可以常马观之——骨瘦,固能身轻致远,体硕则难载其身!足跛,此踏刀山,度火海,履荆棘之足也,平地如跛,涉险如平!食多而徐行,则能涵精蓄锐,百步之内,驽马为先,千里之外,则可追风赶月,万驹莫及!难御,只因驭非其人,得驭此马,必与之通气息,俱灵犀,此马一生一主,终身不二,苟得其主,虽放之千里,必归!暗夜无光,目无所视,此驹可凭气息识主,与驭者心神交会,能自辨福祸之地,吉凶之途,人驾此马,可导主以吉,不涉凶险,固有福马之称。目滞,皆因不得其养,气损血亏所致。此马品性高洁,若与驽马同槽,则不食。苟使得其所养,必有八部天龙之姿!呜呼,以常马之道论千里,无一是处!固千里之马多死曹隶人之手,而不闻于世!
子正闻之,上前拜曰,先生所论良驽之言,旷世高论,然观世事,不惟马,人亦如此,吾知先生郑国高士,以直犯禁,流落于市,然以千里之论,直则诚,诚则忠,国之所依,舍忠无他!郑国弃先生,是自绝也!先生论马之道,足可选贤与能,匡正天下,吾将书之锦帛,传之于世!
伯乐慨然叹曰,君固有所悟,然世人久病迂俗之道,苟有正言,岂可行之?正如此马,皆因与我有一念之缘,尚能得知于君。吾悲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千里马。吾曾发宏愿,誓以余生之年,换以宝马得见!今愿已偿,只恐命数将尽。
与子正别后十日,伯乐绝粒而亡。宝马因与之气脉已通,心有所感,同日并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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