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10.23至29

“这本画册今天就要排完吗？”下班时，师傅路过我的身后问了一句。

“当然不用，”我回头笑笑，“就是想再坐一会儿。”

“最近突然这么认真？”他一边调侃着，一边出了办公室的门。我瞄了一眼显示屏上右上角的时间，傍晚六点整。

随着师傅的离去，同事们也很快就消失在了公司，偌大的空间里，突然只剩下这间办公室亮着灯。我只是愣了零点一秒，就又开始熟练地操作着鼠标。

再次瞄到显示屏上右上角的时候，已经六点三十分。趁着等待电脑关机的时间，我把办公室里所有的椅子推进办公桌里，把桌子上的废纸都扔进纸篓，关紧所有的窗户，等电脑完全黑屏之后就切断所有电脑的电源。

“周末快乐。”我对自己说了一声，然后“啪嗒”一声关掉白织灯。

等电梯，走出写字楼往左拐，绕过停在马路边上的小轿车，穿过两个斑马线，往右一直走就到了车站。每天都是同样的路线，但是每天却又都是不同的心情。

距离车站还有五十米的时候，我收到了师傅发来的语音消息：“走了吗？”

“嗯，刚走没多久。怎么了？”到达公交站，我回复道。

“帮我回去一趟开个电脑呗，给客户发个文件。”师傅说。

我撇了撇嘴，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回家的车刚好驶来。郊区的风很大，回家的路很远，错过一辆班车要等好一会儿，我一咬牙上了车。

“快点，刷个卡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我站在门边犹豫着是否要走，司机突然一阵催促，条件反射般地刷了公交卡。

车门就在我的公交卡“滴”的一声之后关闭，紧接着汽车就发动了。这个世界很少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它从来都只是给我们留一条路，让我们把选择变成正确，或是弥补错误的选择。

我慢慢地挪着身子移步到最后排的座位上，刚坐下没多久，师傅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怎么样了啊？”

汽车停了下来，红绿灯。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整个人有点坐立不安，心里估算着下一站下车，跑回公司的时间和距离。

绿灯，汽车重新发动。从窗外还能看得清人影来分辨，车辆明明行驶得不快，但是一转眼就又到了下一站。

明明想着下车跑回去，但是双腿却始终抬不起来，我僵硬又笔直地陷在车辆的尾座里，皱眉。

直到座位底下的发动机再次发出“突突”的声音时，我才回过神来，慢慢地给师傅发了一句：“去赶车了啊……”

“哦，那算了。”师傅很快就回了消息，语气很平常。

我依旧坐得僵硬又笔直，给好友发了消息：“我的内心好煎熬啊。”然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

“不用煎熬啊，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本来就是下班时间，而且是他自己没处理好事情，和你没关系。”好友安慰道。

“可是……”打了两个字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打什么。

车辆已经开始驶入了市区，车窗外是灯红酒绿的景象，我握着手机始终没有让屏幕暗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我给师傅发了一条：“对不起啊师傅。”

复杂的心情就像昨晚的风和着今朝的酒，它们混淆在杯子里被摇晃的时候，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不同的密度，却又那么那么模糊地融合在一起。这种味道就像咬了一口烂了一小部分的苹果，是苦涩的柔软，是甘甜里的酸味。

师傅说：“没事，没事。”第一个“没事”听上去很意外，第二个“没事”倒是有点安慰的口气。

我终于把脊背靠在了座椅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的身体疲惫异常，我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意识到，所谓的道歉，大概都只是想减轻自身的愧疚感吧。而一旦得到了原谅，被宽恕的人良心才会有所安。

做一个无私的人真的很难，但至少做一个善良和问心无愧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