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网络
5月初，32岁的大良做了一个决定——离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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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良是我现在所在公司里为数不多的谈得来的同事了，互联网公司做技术的程序员们身材大体有两种极端。一种是瘦骨嶙峋，一种则是虎体熊腰，大良和我完美契合了这两种状态。他在我之前很早就在这里工作了，名校毕业，技术过硬，与人和善，这是他给我的最初印象。
刚进公司的那会，从工作环境到食堂伙食各个方面，对于这个大公司的印象我还是很满意的，只唯独有一点有些差劲，就是加班。若说真的加班倒也可以接受，与其说在加班不如说再靠时间，明明已经做完了当天的需求，下班了谁也不第一个走，默默在底下观察着，只要有人陆续走了才起身。
我绝对算得上是那个出头鸟，深知加班是互联网公司的常态，更是身为程序员的常态，但我真真不喜欢这种不是真正意义加班的加班，于是乎，任性的提早下班啦！
有天坐在我后面的大良凑了过来，“你这样肆无忌惮的下班有点洒脱哦。”
他那具瘦弱的身躯却偏偏拥有一张喜庆的圆脸，此时正眯缝着他那同样喜庆的眼对我小声嘀咕着，“告诉你，我也实在烦死了这样的加班。”我深以为然的回应他。
公司10楼有一间可供员工娱乐健身的活动室深得我心，中午休息或者下班后我喜欢在那打几杆台球，这是仅有的几个爱好之一。这实在也是乏味的程序工作之外的一种放松方式，后来我们自动集合了几个常常一起玩的球友，大良当然也在其中。大良的球技还是不错的，相比于我的不稳定，他的球打的那叫一个稳，能进的绝不失误的跑偏，跟他的为人一样稳妥。
然而这样稳妥的人在19年年底被迫离职。这两年北京的就业环境不太明朗，很多公司都有不同程度的裁员，其中个中缘由太复杂也太无奈，好在大良拿到了一笔不小的经济补偿。
记得散伙饭的那天，大家都喝了点酒，不多有点微醺，大良的脸上看不出很难过，依旧像往常一样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跟大家侃侃而谈，“没什么大不了的，年后再出发吧，这段时间正好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大家也确实没有表现出垂头丧气的状态，因为每个人都相信凭借大良的工作能力，完全有机会再找到一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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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包括我的，也包括大良的。
疫情的最初阶段所有人还都沉浸在迎接春节得欢声笑语中，我和媳妇开心的准备年货，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春节，以往都是回老家过年，抢去程火车票，抢返程火车票，短短七天的年假辗转于媳妇家、我家以及北京三个城市，我们的内心总是更加精疲力竭的。所以今年的春节假期，媳妇儿有些很期待的兴奋感，我也乐于真正意义上的修整假日。
随着新闻上每天确诊人数的不断上涨，大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和媳妇儿像其他千千万万人一样，整个春节以及之后的几个月关门闭户，主动和被动的宅在了我们在北京租住的50多平房子里。
我和大良家租的房子不太远，本来年前计划好去大良家做客聚餐的活动也搁置了，只能通过微信时不时聊聊近况。大良告诉我，年前初步定下了一家公司，薪资待遇还不错，年后可以入职的，只不过由于疫情延迟复工的缘故，一直呆在家里。
大良和我一致认为还不算太糟，隔着微信相约，过些日子疫情好些了可以约个饭，喝点酒。
宅在家的日子我享受到了久违的安逸，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很棒，虽然逼不得已不能出门，但也有种乐得清闲的自在。媳妇儿最初的几天还好，时间一久她焦躁的情绪就铺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因为我没有及时把去外面采购穿的衣服换掉而发脾气，有时因为我窝在沙发上刷抖音不及时帮她拖地消毒而发脾气，有时我忍不了她的大呼小叫也会跟他吵上几句。网上的评论说的太对，“疫情阶段宅在家，连夫妻吵架的频率都升高了”。这其实是一种对外面危险信号的恐惧与焦虑，这样的情绪慢慢积攒然后爆发总是正常的，尤其是媳妇儿这种敏感的小性子。
“夫妻吵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战争，就像一把剪子的两叶刀片，你看它们相互砍来杀去，但绝不会伤到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后竟相安无事。”——钱钟书
吵完架媳妇儿就撅着她那性感的小嘴，像个受气的河豚，气鼓鼓地到一边去举着个手机不再理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却每每觉得她这生气的模样异常可爱，过一会我就会不自觉凑过去抱抱亲亲求和解。媳妇对于我的小套路也是很受用，不一会就撒着娇抱怨道，“都怪你，光顾着跟你吵架都错过了多点app整点抢口罩啦，哼！”
渐渐的，北京的疫情没有那么严峻了，北京各个企业陆陆续续相继复工，在媳妇连续好些天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抢到了一些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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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见大良是一个月前的事，大良有个3岁半的儿子，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大良两口子决定由大良媳妇独自带着孩子去天津，在北京工作多年的大良依旧没有轻而易举的能力在这个城市购置一处房产，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天津按揭了个80多平的房，房子不大也不算小足够这个三口之家安身了。那次去大良家就是为了帮他搬家，把一些生活必须品运上小面包车，连同大良媳妇大良的儿子送往天津的家。
之后我和大良买了些吃食和两罐啤酒如释重负的在他租住的房子里小酌了起来。得知他马上要去新公司报道了，一切走上正轨。
前些日子大良分享给我一条帖子——“当代社畜的生存现状”。其中有一种叫做“两城一家式”，房子在天津或者燕郊，工作在北京，每天乘坐交通工具往返于北京及家的动线上。
“大良，来干一个，恭喜你加入两城一家的大军。”
大良笑着举起半罐啤酒和我对喝起来，我这么说没有一点嘲讽的意味，相反可能还有一丝羡慕，尽管这种生活充斥着些许辛酸，但总好过我和媳妇这种北京租房一族吧。
很多人都会疑惑我们这些外地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留在北京，理解很难，如果老家足够安逸，谁会背井离乡忍受飘零呢？这个中辛酸只有每个北漂个体能体会的吧！
这天再次接到大良的电话，我被告知他要离开北京的消息。
大良在小区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好些日不见，大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到他跟前时他已挂了电话，我们一同朝单元门走去。我开口道，“怎么这么突然。”
“哎，一言难尽！家里有点乱，做好思想准备。”
我们说着已然到了门口，打开门，这个一居室混乱的映入眼帘，不同于上次，今天的室内确实如他说的有些乱。沙发前的茶几堆了些外卖餐盒，沙发上和桌子上不同程度的散落着各种杂物。看来，没有大良媳妇在身边的日子确实不太乐观。
大良详细的说了这些天的经过，原来他报道的这家公司，受疫情影响，倒闭了，而大良再次失业了。之后找了几天的工作不太理想，加上老婆孩子在天津，于是有了离开的打算。
其实，之前但凡有郁闷的阶段，大家都会喊着“离开北京”，但酒醒过后，依然收拾好心情，保持着社畜们专业的职业素养继续投身到工作中。如今听大良冷静得陈述着一切，神情中仿佛还带着那份素养，我知道，这是真正的离开了。
大良一边说着一边在家里搜罗“纪念品”。“你看看有什么你需要的拿走吧，台灯、音箱、养生壶……”
我在这些“纪念品”中看到了我和大良的影子，在这个屋里它们发挥着自己的价值，日复一日，勤勉而淡然，最后何去何从！
我和大良在街对面一家馆子共进了我们的告别餐，上次这么肆无忌惮的下馆子还是在疫情之前，不得不再次感叹2020年的出其不意，打了大良一个措手不及。
傍晚前，太阳丝毫没有落下的迹象，如今，5月的北京嫣然已经初现盛夏的风采，我带着大良留给我的“纪念品”回到了家。媳妇儿小心的确认我们还好吧，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此时的伤感。
我和媳妇儿靠在窗边，看着对面窗户里渐渐亮起的灯光。
30岁，真是一个神奇的年龄，让人不由自主开始思考很多，我和身边的人儿，我们又能坚守多久呢？未知而悠长……
—— bye ——
🌹有幸被屏幕前的你发现，有幸您读到最后，这个世界总不会缺少一场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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