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师和李老师
慈父般的李老师
李老师和肖老师一样,也是我的函授老师!他是一位当代诗歌评论家。
那年我来找肖老师,并没和李老师联系。直到回家后,才在信中告诉了李老师。
李老师听说我来过了他的城,并且待了一个多月,却没去看他,很不高兴!说我是不信任他,也是对他的不尊重!并且说希望我以后如能再来,一定要去看他,他还说,说不定能为我的工作尽一分力哩!
我当然满口应承:以后如能再去,一定首先去看他,并向他当面致歉!但同时我又想:我还会再去吗?肯定不会了,太远了!
可不曾想,仅仅三年后,火车又一次把我载进了那片土地!而且,这次的进城方式有些特殊:我被拦截在了车站内,出不了大门!
因为我是扒火车去的,没买车票!后来又自作聪明地慌称自己钱票都丢了!我以为这样说,可以掩盖和开脱自己的不良行为,说不定工作人员还会同情我的不幸遭遇,不用我补票就会放我走。可是我错了,他们才不会同情、不会相信我哩,并且还要以票价的双倍罚我!
这下怎么办?我可傻了眼!我这才悔恨自己撒了慌,弄得不可收拾了!好在还不是从列车的起点罚,而是我说的那个上车地点罚,不然,我真要惨死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当时正值春运高峰,火车站人山人海,一票难求,是我迫不得已,听从了一位站台工作人员的建议,便以买包烟抽为名,用十元钱贿赂了他,他便把我连人带行李从窗口塞进了火车车厢内!
不过,那可是个好人,曾一再地叮嘱我:“到了车上一定要去补票!”我也谨记着他的话:一定要补票!
我刚在车上立住脚跟,就向身边的人打听:“你们有谁知道,该去哪儿补票吗?”我怯声声的,不好意思地问。
这是我第二次乘火车出远门,第一次自然就是三年前了!记得那一次,也是这个时候,火车上的过道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位站着的乘客,可三年后,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不是亲身经历,实在难以想象!
我的问话可能有些幼稚和可笑吧?因为我看到身旁的人听了我的问话,都在“吃吃”地笑,其中一位答道:“如果你能挤过去,我便告诉你!”
我环顾了一下挤得水泄不通,连喘息都困难的车厢过道,不由得大失所望!于是另一位接着说:“你还是等查票的来了再补办吧!”
这话有道理,我便放了心,安然地等待查票的人来!
可是,可是,等到我下了车,也没能等来查票的人!于是,于是,我被拦在了车站内,便被带进了站务室!
最后,我不得不接受工作人员的建议:行李押在站务室,放我出去借钱来赎!
我怀揣着两个地址出了门。可我该奔往哪个地址去呢?
朋友那里?朋友在信上说,她们打工的地方在郊区,离市区得有一百多里地,半途还得转车。现在已经是下午,我还得找车,这一来一往?我心里发了毛……
还有一个地址,就是李老师那里了,既然有过承诺,那么真的来了,可不能食言呀!对了,趁现在一身轻松,没有行李,正好去看李老师!再说,李老师在教育学院工作,那里一定在市区,不会很远。
打定了主意便立即行动,这时我反倒高兴起来:不用拖着沉沉的行李,就这么甩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不受任何束缚地迈开大步去找车,是多么惬意、多么快乐的事啊!罚钱就罚钱吧,总比愁眉苦脸、忧虑重重地排着望不到尽头的队,焦心地等车票;晚上住在肮脏的小旅店里煎熬要好太多!更何况,那也得花钱呀,还浪费时间哩,更不合算!
我这时候,完全把自己绕进去了!以为自己真得要借钱来补车票、交罚款、赎行李。其实,我的钱此刻正躲在我贴身的衣袋里,安然地打瞌睡哩!我出车站的大门后还偷偷地抚摸过它们!
我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初入城市,过马路要战战兢兢的乡下丫头了,我已经在城市里历练了两年,所以很快便找到了去往教育学院的公交车,果然不远!
我的运气很好,很顺利地便打听到了李老师,只是他正在开会,等到会散场,我终于见到了李老师。当我有些羞怯地向他作了自我介绍后,他惊讶得瞪大了眼晴!但很快又醒悟似地笑了。
他领着我下了楼,在楼外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我的情况。当得知我的行李还寄存在车站,便要陪同我去取行李。
我赶紧回绝,我说我就是来看看您,我得赶到朋友那里去。
可他执意要陪我去,并且不由分说走在了我前面,我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往公交车站走!
到了火车站,我说什么也不让他陪我进站务室!我可不敢让他知道我干的蠢事。可我没想到,我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心。等我办完一切,拎了行李出来,看到他正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迎着我!我心说:完了,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他走过来拍拍我的看膀说:“怎么样,还想瞒我吗?我可是都了解清楚了!”
我的脸上刹时像着了火,低下的头都不敢抬起来!李老师倾下身,来看我的脸,“哈哈”笑着接过了我的行李去。
没办法,我只得一五一十细细地告诉给他听,他一边听,一边“呵呵”地笑个不住,羞得我的脸是红了一遍又一遍!
去哪儿呢?我突然间清醒过来:我应该先找到去朋友处的车,再来取行李才对呀!可现在,我总不能让老师帮我拎着行李,陪着我慢慢去找车呀?!
我真是昏了头,感到自己真是前所未有的笨,真想狠狠地敲打几下自己的头!
李老师多么聪明,他很快看出了我的窘态和踌躇,他不笑了,温和地说:“别犯难了,去我家!”
“去您家?不,不!”我赶紧回绝。我可不敢,更不好意思!
李老师安慰我说:“你别担心,你的师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的两个孩子也很好,通情达理,他们都会欢迎你的。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从乡下出来,又跑那么远的乡下去打什么工?既然你找老师来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呢?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找份工作,只不过,你来得太突然,只能暂时性地找份工作先做着,过渡一下,慢慢地,我再帮你物色一份适合你做的工作,你看可好?”
我还能说什么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李老师已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拒绝他,我怎么忍心开口!
“我怕给您添麻烦!”我嗫嚅着,我真的怕给他添麻烦。
“没事儿,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麻烦!”李老师一脸的真情实意,我只有感激地答应。
当李老师把我领进家门,向师母作了介绍后,稍一愣怔的师母马上热情地招待了我。
她看我一脸的疲惫,先安排我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而后,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师弟师妹也都高高兴兴地和我说话,没有一点嫌弃的迹象。我简直受宠若惊,说不出对老师一家的感激之情!一种莫大的温暖和欣慰涌满我的全身,扫除了我几天来的旅途的劳顿和疲倦!
晚上,师妹又把自己的小房间让出来给我休息,还不忘给床上的电热毯通上电,她自己却去和父母挤一床……
第二天,李老师便在他们学院的伙食科给我找了份工作,我被安排在了学生食堂。接着,他又帮我找宿舍、找床垫被褥,一切都帮我安排得妥妥贴贴……
食堂里的几位师父师姨和师姐,得知我是李老师介绍来的,都对我十分关照,安排我做最轻松的活,还在李老师面前夸我的好!我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多月的美好而快乐的时光!
可是后来,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又开始想家,想家乡的亲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思乡之情就爬上我的心头,让我难以抑制地悄然落泪:啊,不行!我得回去,回上海去!虽然那里也不是我的家乡,可那里毕竟离我的家乡近了许多!而且,那里有我的乡亲,还有几位与我一起长大的伙伴,当我想家的时候,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只要去看看她们,和她们聊上几句乡音,我的心里便得到了慰籍!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回上海。
临走那天中午,我又来到了李老师家里,师母又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说是为我饯行,师弟师妹也都赶回家来陪我吃饭,他们都祝愿我能在上海工作得好、生活得好!
回到上海后不久,我便成了家!我写信告诉李老师,李老师很为我高兴!毕竟 ,我的年龄已不小了。他祝福我,希望我好好生活,好好经营自己的家!但也叮嘱我,别丢弃了读书和写作,他说他很看好我,如果不是命运把我抛在了乡下、抛在了贫寒之家,能够接受一些系统的、高等一些教育,说不定早就成才了!他很惋惜我的离开,他说我要是不走,说不定能为我的接受再教育提供机会……但同时他又说:上海是一个文化氛围很浓厚的城市,只要你能坚持、能努力,也许更适合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自信十勤奋=成功……可上海更是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你切不可随波逐流,丢弃了自己的初衷,一定要自尊自爱自强……密密的字迹,满满的四大张纸,谆谆教诲、语重心长、字里行间,倾注的完全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深切的关爱……最后,他还希望我能把我的爱人的具体情况告诉给他,说想给他写封信,和他交个朋友!
果然,很快的,他便给我的爱人写来了信,对他说,我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爱护我,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两个人要互敬互爱、互帮互学、齐心合力,在努力创造物质生活的同时,也不要忘了精神生活的追求;他告诉他说,我有很好的写作基础,而且聪明有灵气,要他督促我、鼓励我,别放弃、别气馁,一定要坚持;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助,就写信告诉他,只要他有那个能力,就一定会尽力而为,给以我们切实的帮助……
读着李老师的来信,我的眼泪又一次掉下来,我想,我的父亲如果还活着,也不过如此吧?!
两年前,当我学会了上网,学会了在百度上查找信息和资料!我便尝试着寻找失散的老师,可却怎么又找不到!去年,当我拿起笔来写这篇文章,忍不住又点开百度的页面,也许是老师在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吧!页面上居然那么迅速地弹出了他的消息,然而,那却是一个噩耗:原来,我敬爱的李老师早已在三年之前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望着老师那熟悉的、慈祥的面孔,我忍不住泪如泉涌……我相信,老师虽然人去了,可他的灵魂不死,他会永远活在他的家人、他的同仁的心中,更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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