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河在哪里?
在俺们村南,紧挨着俺家的地。小时候除了寒冬腊月,田间地头总有农活要忙,记得我们也常常放学了跑回家,把书包往屋里一扔,就往外跑。农忙时就去地里干活儿,拔草捉虫摘棉花是最常干的,农活儿不忙时,每天去白马河边给家里的鸡鸭猪拔草吃,还会拔一些甜甜根儿来吸吮,品尝着物质条件还很艰苦的日子里那天然的甜美滋味。
早上醒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等做好早餐再望向窗外,惊奇地发就现外面已是冰雕玉砌的冰晶世界,洁白玲珑一如梦幻的童话王国。树枝像白玉雕琢而成,草地也铺上了一层柔软洁白的毛毯,绿化带周围的两排车都盖上了厚厚的雪,像一个个儿童游乐场的大玩具般可爱,就连步行道上也是轻盈如绒毛般的雪花,密密的一层,让人看了舍不得去踩,生怕破坏了这份宁静和谐。
老伙计,我忽然有种冲动,想带你去看看白马河的雪,我们站在几乎承包了我大半个童年回忆的田间地头,站在白马河的堤岸上,望望河底茫茫柔柔的雪,向东西两边延伸到视线尽头,与天边的白茫茫相接。
我们并肩走在白马河的堤岸上,踩着雪冰晶,向西一步步慢慢行去,看一看我上初中时走过的小土路,如今是不是被升级为柏油路,让我早已认不出它的模样。
这一瞬间的冲动在脑海里翻腾,我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去穿羽绒服和雪地靴,拿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里冲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何不抓住它马上行动,不让遗憾有机可乘。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到楼下看到眼前的景色后让我讶然无声。树枝上的雪已化成嘀嗒的雪水,草地上的茫茫白雪也不见了,乍看上去像刚下了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就连步行道上的雪,都化成了一汪汪水洼,映着树和天空的倒影,清新却没有一丝寒冷。我洁白如梦幻的雪呢?我想带你去看一看雪中的白马河的冲动,终是成了遗憾,就在这须臾间!
我们过往的二十年里,有太多这明明一年四季三百多天时刻分明的过着,却似这冲动一时起,又在须臾间变为遗憾,甚至遗忘的事吧。遗憾是错过、误解、未曾表达的爱、已然出口的伤害,遗忘却是将真真的发生选择了平淡的忽视或者悲痛的隐藏。
我在记忆里翻找我们过往的喜怒哀乐时,有如波涛般翻涌的情感,有如大雾天弥漫的迷蒙,有的随着岁月流逝越发清晰,亦有的在转瞬即逝的光阴里像风一样无影无踪。我越发的惊恐,那些逝去的日子啊,如果没有在记忆里留下影子,苦苦寻觅亦找不到踪迹,像我们从未在过一起,从未有过发生,那谁来证明我们曾活着和活过呢?
也许,人生本就是一场体验的游戏,也许我们看似漫长的一生只是存储的记忆,而我们习惯了用时间的线来穿起它们,排一排顺序再捋一捋感情。这些你先我后的机缘按时刻卡了那么多巧合,都是为了最后能自圆其说吧。我也在这样进行着我们的故事,从序言到一二三四,今天已是第八年了。
前半年,快乐的时光里是我每日带吾言除了吃和睡,剩下的时间就是找地儿各种玩儿了。我们在屋里待的少,吾言喜欢跑跳,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所以我们要么去妮妮家玩,要么就是和妮妮一起去街上,去地里,去村南大公路上找个空地儿玩。
只需要一壶水几块小饼干或面包,我们就能在外面玩半天。蓝天白云下眼睛舒爽心情美丽,花花草草、吹过的风、飞过的鸟、跑过的猫猫狗狗,或是路边的几粒石子和几根树枝,都能引起孩子们的好奇心。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玩具。
每逢周末,中午睡一会儿,醒来后骑电车让吾语坐前面,吾言坐在车后座的娃娃架上,再叫上妮妮和她妈妈一起出发去县城逛。超市里转一圈,买些孩子们喜欢的小零食和生活必需品,再出来去哪个新开的汉堡店点份吃的,在店里的有很多玩具的角落里让孩子们开心玩一会儿,半天也就愉快的过去了。
平淡的日子里,忙忙碌碌中也穿插着很多小开心和懊恼的小情绪,时而感觉陪伴孩子长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时而又陷入了各种小摩擦中,有些难过,有些挣不脱解不开的压抑。开心和压抑像东风和西风在拉锯扯锯,不是开心占据了大脑,就是难过趁虚而入,找个缝儿就搞偷袭。
家里的小摩擦无非就是那几点,吃饭口味咸淡不一啦,扫地洗衣服勤快些没有用啦,买些个玩具浪费钱啦,出门和南邻北舍说一些无聊的八卦又被传来传去变了味道啦,还有醉酒吵闹的升级。
仔仔细细的回想起来,生了吾言后,我们俩都有变化。我因为出去待了三年,回来看一些事比以前要成熟稳重一点了,心也放宽了些,可面对你父母的口角时,还是不够智慧,傲气依然在,甚至可以说又不自觉增长了,所以矛盾在一些地方反而更加剧了。
你对待我的态度也比从前真切了,我俩在外待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你对我的了解也深了一些,见到了我“除了只会在家带孩子发脾气”的另外一面。也许是因为另外一面的展现,也许跟你发现我也可以独立的挣钱并给你花有关,也许我攒钱的行为不自觉影响了你,我们更清晰了我们身为俩娃父母的职责和亲密关系,我感觉你多了一些担当。
你妹妹每天早上带娃过来,你妈妈带她女儿一一更多一些,我因为我嫂子对我的亲密,本能也对她们多了份照顾的心,可总有些别扭的东西在弥漫。
一次吾语和一一在我们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我陪着吾言在书桌上看图画书,一一边看边拍吾语说她自己的事儿,吾语看电视看的太专注了,没吭声搭理。我扭头时,看见一一拿了把梳子往吾语脸上使劲刮了一下,吾语白净的小脸上立马凸起了几条血道,疼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心焦的厉害,上去抱住吾语哄着,跟一一说:“有话跟姐姐说时可以拉拉姐姐的手,不能这样打姐姐!” 一一看了我一眼,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妹妹噔噔噔从你妈那屋跑过来,没看我们一眼,直接拉住一一就从头打量到脚,问她那儿疼。我告知你妹妹刚才发生的事儿,没想到她直接冲着吾语大喊了一句:“别哭了,哭那么响干嘛,看不见把一一都吓哭了!” 吾语的脸上几条血道那么扎眼,她都能视而不见,这亲姑姑当的……
呼~ 我往日里太多对我上班不在家以为她一个亲姑姑对吾语定是百般疼爱的幻想那一瞬间崩塌了,这才回想起来我刚回来时,吾语说床不能上,被子不能盖,小车不能碰,衣柜里的东西不能碰,我一拿我们屋里的东西,吾语统统都会说:“姑姑说这些都是一一的,不让我碰,碰了就吵我!” 原来,是这样的。她是亲孩子,仔细的不得了,但人家是分情况的。
我不能偏执的说,你妹妹对吾语不好,这样太过份了。没生一一时,你妹妹对吾语的亲热爱护我是眼见的,我一直认为她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她照顾孩子我非常放心,这一次我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原谅我的愚蠢,在我们家我是绝对看不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的。哥哥姐姐的几个孩子也常在周末一起来妈妈家,不管吃的玩的大家都是一起,磨擦小矛盾也常常有,但我们家一直以来是大让小的习惯,都是本能的教孩子们谦让懂礼貌。如果哪个犯了错,必须承认错误赔礼道歉,孩子们也都是在发生小矛盾时被教训,然后和好,我也养成了没有“你的我的”的习惯,认为一家人都是亲亲的自己人。
一点小矛盾本是并不能说明什么,谁小时候还没有调皮捣蛋打过架呢,可让我难过的不是孩子们之间的争执,是你妹妹的反应,以及你妈来了问明情况后只说了一句:“谁让你来人家屋里,走,去咱屋里不能看了!” 三人就走了,剩了我在屋里傻眼。
夏天里白天很长,下午睡醒后带吾言去邻居家找妮妮玩儿,吾语放学后也去找我们,几个孩子玩的开心,等天快黑了你妈过来叫我们回家吃饭时,还是磨磨蹭蹭不肯走。我跟你妈说:“你先回去吃饭吧,她俩刚吃了面包零食,估计这会儿不饿,我再陪她们玩一会儿就回家。” 你妈说:“不急,刚出来时坐了锅,咱们一会儿回去再煮面。” 还说你爸在家看着锅呢,还不算晚,看孩子们高兴,再玩会儿吧。
又玩了几分钟,我们便回家了。一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你爸大声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便问你妈,你妈说别管他,跟着继续往屋里走。我刚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便看见你爸在被窝里趴着大声喊骂着什么他做好饭了都不回来吃,干脆都别吃饭了,还有一些脏话,不方便描述。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让孩子们先回我们屋,问你妈:“是不是又喝多了?”。你妈说是,下午不知道在哪儿喝了。我叹了口气,说:“那咱去我屋吃饭吧!” 小声几句话,没想到他听的真切:“谁喝多了?我没喝酒,就说你们呢,我在家做好饭等你们,你们不回来吃饭,想他M的干什么呢!” 我更懵了,每天陪孩子出去玩也没见过他这样啊,今儿这是咋了,还口口声声说没喝酒,还大声骂骂咧咧的没完?
厨房是你爸妈卧室的小里屋,每次他喝多了躺床上又闹又摔东西时,我都为吃饭这事儿发愁。这次我也没想找事儿,没吭声直接去厨房里端饭,你爸却骂的更响了,嚷着要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把我接走。我这个脾气在自己的事儿上可以打一百棍子不吱声,但不管谁一提到我家人那就不行。我气哄哄问他:“你先说你今儿喝酒没?你要是喝多了,这会儿是说的醉话,我就不吭声了。你这会儿要是清醒的,这般连喊带骂的闹,我得问问你想干啥!”
好了,一句话惹毛了你爸,他清楚的说他没喝酒,但他做好饭我们没马上回来吃这件事就不行,然后又开始骂。我也被惹毛了,驴脾气上来开始跟他吵,他拿起他床头的碗冲我摔来,我也拿起手边的碗向地上扔去。你爸从床上蹦起来要打我,你妈搡着我就往门外推,说我有病,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弄的谁也不能过。
就在你妈把我推到我们门前时,俩孩子在屋门口吓的哭,你爸从屋里跑出来拿起门口的马扎砸向我,没砸中,又拿起折叠餐桌砸向我。啪嗒,餐桌在我身后摔成了两半,俩孩子也哭的更厉害了:“打我妈妈!你们打我妈妈!坏蛋!!” 你妈扑通跪在地上:“你厉害,俺惹不起我,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别闹了行吗?”哭的声泪俱下,控诉着我的残忍暴虐和各种不讲理。
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底发生啥事儿了,说你爸妈辛苦不容易,让我懂事儿点儿,不行先过来把我接走。我知道爸妈心疼我,他们也清楚你爸嗜酒又惯常发酒疯,你妈在这种环境里忍痛过了多年,早已被驯化了,反而常不清醒的嫌弃我不知退让。我不担心自己遭遇的一切,这都是我的命数,我担心的是爸妈为我的事儿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我彻底疯狂了,也清醒了,我跟妈说:“今儿其实真的没啥事儿,他喝酒了发疯,你们就当啥事儿也没有,把电话关了去睡。不许来,我自己今儿要是不能解决了这事儿,他就会认为我是活该的得受着,只能变本加厉。” 妈妈还是不放心,说过来看看到底咋啦。我语无伦次的回道:“不要过来,我现在真的没事儿,你们相信我一次,要是他一发脾气就让你们把我领走,那我算个啥?今儿除非他让他儿子签了离婚协议,否则,还说不准谁要出这个门呢!”
我像个黑化了的魔鬼一样,把愤怒值飙升到极致,准备迎战,为了我也为了我两个孩子的以后。
当初给我们做媒的大伯家女儿过来了,一进屋门你妈就跟过来拉着她诉苦,在我眼前百般说着我的不是,说家里着不下我了,说我厉害,非得把她老两口都逼死。我傻眼了,明明一起进门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你爸就开始骂了,我没有忍辱不吭声,就是罪大恶极,我没有马上让我爸妈把我接走,就是罪不可赦,我没有像她这么多年里受辱受习惯了,就是厉害就是霸道不讲理。
她难道忘了自己带着俩孩子无数次在你爸喝醉了又打又骂的夜里哭泣,然后把你俩扔家里哭,自己跑出去的悲愤,还要我跟她一样受着?我这几年里不断在为她说话,为她抱不平,感恩她的付出,每每在你爸酒后发疯时,她总过来给我诉苦,让我去说你爸,我哪次不是向着她的?原来,我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多么可笑!在这样的闹剧里,我一下子成了悍妇,成了要逼死公婆的毒妇恶妇,心肠坏透了。
我理顺了思绪,压着满腔愤怒到想杀人的怒火,给妈妈回了个电话,说没事儿了让她先睡,又将俩孩子安抚好哄睡后,一个人开始浑身颤抖手脚哆嗦的躺在被窝里哭。我不是委屈,不是伤心,不是自怜自艾,而是完全的愤怒。我恨我自己这些年的懦弱无能,给了他们认为我可以随意欺辱的印象,我恨自己该厉害时唯唯诺诺,该说话时一声不吭,净是那些无用的埋怨唠叨,怂到自己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我想等着太阳再升起,我要以何脸面见乡邻,我的两个孩子终是在我的无能愚蠢里留下了阴影……
怀着吾言的那些日子里,我本不该对一起生活这件事心存幻想,对自己的承受力估算过高,对过往那些东西太容易遗忘,我今日所受欺辱,纯属活该!
十二点多,你打来电话,听着我哈不出声音来的嗓子,一直在安慰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怎么了,我正在打车往回走,你别挂电话,等着我好不好?” 我终于压下了那口堵在嗓子眼的气,哽咽的说:“大晚上别回来了,没事儿,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也许我反常的平静吓到你了,你不断重复着那句求我别挂电话,等你回来。可我不想再说话了,我累极了,从结婚到生娃到为了挣一点儿钱的自傲到生了吾言,这几年走过来,此刻我真的累了,比任何时候都更累,累到不想呼吸了。我挂了电话在泪湿的枕头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见你吵吵的声音时,我愣神了片刻,那些哭着骂着的情景过了几秒钟才一下子翻涌着挤进脑海,这才反应过来你到家了,正在那屋里跟你妈哭诉。我听见你说她自己带俩孩子多么辛苦不容易,她天天在家忙活着到底哪里让你们容不下了,你们想把她咋样了才能罢手,还有一些听不清的断断续续的话。
我在悲痛的情绪袭来时,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灵魂却轻飘飘的飞离了我的身体,飘过童年里那些欢快的记忆,飘过少年时代的学校,飘过去县城上了三年的高中,又飘过替二姐代课的乡中,飘到了我们结婚那天,我哭着说不想嫁,我不要离开妈妈。终是在岁月的河里将自己沉溺,一如白马河河底的沙埋葬了我们邻居家的二蛋儿的身体,将他孤独的留在了冰冷的地下。我曾经身为爸妈最宠爱的小女儿,是乡亲们眼里最娇惯的三宝儿,那个女娃娃的灵魂也早已在新婚那天,留在了从我家去你家的路上经过的白马河的河底,随四季变幻,随日夜交替,随着流逝的岁月永远的埋葬了。
你过来,抱住我,想擦去我奔涌的泪水,却如何也擦不完,你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浑身颤抖的哭着躺在我背后,度过了那个无比漫长的夜。梦里,那些真实和虚幻在闪烁交织混杂,爆炸声连连的战争,没有尽头……
当太阳再次升起,我睁开哭肿的双眼,看到你,一时竟无言。你只是轻轻拍了拍我:“饿了吗?想吃点儿啥?我这就去给你做。” 我摇了摇头,说不饿,只是困的厉害。你让我再睡会儿,说你哪里也不去,会陪着我,一如新婚那夜的温柔,让我恍惚觉得这几年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也许等梦醒了,我还是那个刚嫁过来的新娘。
下午,你妈过来说,你爸在学校的办公室躺了一天一夜了,什么东西也不吃,让你去看看。你答应一声后,看向我。我睡了这么长时间,梦醒后犹如重来一世,内心竟忽然平静:“去吧,帮我说声对不起,我昨晚确实有点儿过分了!” 你笑笑,起身出去了。
我们总在通过一些事的激发,来看清自己的内心,来帮助自己做出一些决定和改变。我经历此事后,懂得了界限感,不再一腔热血的去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整个人冷淡了些,反而也少了很多情绪和磨擦。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又在其他的小摩擦里磋磨着自己的心性,为不同性格不同时代的人相处为一家,也为各自的成长付出应有的代价。
要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在后来成的“家”这本晦涩难懂的经文里苦苦摸索,努力的一点点解读,翻译成自己理解的内容,却不知是对是错。
在那个夏天里后来发生的一次次小口角中,我虽然极力劝解自己要带着感恩的心来面对,可还是被打压的越来敏感,越来越脆弱了。你也终于在一次次商讨中决定要带我和孩子出去待一段时间,你怕我哪天将紧绷的弦再断裂了,你担心我自愈需要的能量已经在极速下降,你说是因为我太累了。我始终没有下了决心,我怕邻里们说闲话看笑话,我怕这样会彻底伤了你父母的心,毕竟他们在这几年里对孩子的疼爱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更怕他们说我爸妈把我教导的不好,我的忧虑真的太多。
最终在吾言生日那天,你妈说了几句难听话,又在我们一起去给吾言拍照时,她一路愤愤的冲我发脾气,各种怼我,让我又攒了一肚子气后,想了一夜,决定回去上班了。你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开车回来拉我和吾言出去,因为你妈口口声声说她带不了孩子,所以我这次去沙河就带着他一起了。
韩经理在我回来的两年里,打过很多次电话,一直劝我回店里上班,把挣的工资交给家里一半,给孩子买奶粉也好,给家里补贴家用也好,终是需要独立自处的空间,来避免相处时那些鸡毛蒜皮的磋磨。家里都反对我回去上班,我也一直不舍,要不是这一回回逼的自己实在煎熬的折磨,我哪里有再次回去的勇气呢?当初把吾语放在家里就已经够后悔的了,我不敢想把俩娃都放家里的后果。何况你妈坚决说过不会帮我带吾言的,她还有你妹妹每天带孩子过来要全心的照顾,她真的无力分身。
韩经理说吾言已经两周岁了,她在她们那儿找了幼儿园,吾言过去就可以直接送园里,我接送方便,店里的小保安和店员也可以帮我。我终于决定再次出发了,于是,跟你爸心平气和的说了我的决定,你回家帮我打包了行李,带上吾言,我们再次回到了沙河店。
这次,在沙河店只待了几个月,没坚持到过年,就又跟公司请辞了,因为吾言到了沙河后总是感冒发烧,我夜夜守着他不敢睡,心力交瘁。在一次在我参加公司团建时,你带他回老家请你爸妈帮忙看几天,回来后下嘴唇被摔的牙都磕透了肉,我差点气疯了。送园里没两天感染了手足口,又因为高烧不退住进了市人民医院,医生诊断为脑炎,看着儿子发烧被各种检查抽血输液的折腾却一直没有退烧,我心都碎了。
在医院里,妈妈陪着我哭,二姐和大姐也轮流过来陪床,医生甚至在第三天告知我们做好思想准备等等,把你和我妈吓的腿都软了,我见她跟别的床也说了同样的话,只是为了让孩子家长多准备几万块钱,打什么进口蛋白针,觉得她的威胁只是为了钱,极力安慰你们,终于在第五天,吾言情况好转了。第七天我再也不想听医生的恐吓了,坚持让孩子出院,回到家静养。
住院几天里,你爸喝过酒醉醺醺的跟你妈来医院探望,说了一些醉话,又匆匆回去了,我本不太稳定的情绪也再一次被激化,发了一场脾气,冲你又哭又闹。你总是沉默,匆匆来一趟,又匆匆离开,无奈的背影里写满了担忧和沉重。
回到家里没几天,吾言就活蹦乱跳的恢复如初了,我因为他在医院里受了那么多罪,始终心怀歉疚。在家那几天,又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你爸频繁醉酒后彻夜喊骂,你妈除了哭就出门去打麻将,回来对我持续的输出“你要是再去上班,我也不过了!我要是对你不好,天打雷劈!”等等诅咒发誓的威逼,再一次带上吾言去了沙河。
吾言还是频繁发烧,我常急得手足无措。年前,你郑重的跟我商谈,关于孩子,关于工作,关于我们如何走下去的问题,最终决定让我带孩子回家,先照顾好俩孩子再说。我们又打包了行李,正式跟韩经理告别后,回了家。
这是有着很多小自由小开心小成就的一年,也是有着深深的伤害纠结痛苦的一年,在历经了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的日子里,我将自己打碎重组再打碎,也在疼痛和幸福的感知中,重新认识了自我。身份,界限感,定位,责任,接纳,反抗,所有在生活中我需要学习并认真思考的问题,一一呈现,我需要交出答卷,哪怕结果惨不忍睹,时光从未减缓等待,我们都被裹挟着向前。
当新的朝阳在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我看到白马河畔的草依然像八年前一样茂密,它们从未因为被人们轻视忽略而自暴自弃,它们一直在随着四季生长,从嫩绿的芽到枯黄的枝干再到皑皑白雪里在泥土里腐烂,化成肥料继续滋养着来年的新绿,周而复始。而我的生活也在转了一个个圈后,迎来了新一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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