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疫情期间,友人说他的父亲死了。他没有哭,我却哭了。
我和他的父亲只见过两面,是在一个只有一栋楼和两个篮球场大的水泥操场建成的敬老院。
坐电梯上去,忘了在几楼,整栋楼里面除了护工和工作人员,就都是住在敬老院的老人。
我曾以为住在敬老院有护工照顾,有其他老人做伴,也还不错。
友人说,他父亲说,其实在敬老院生活不好受,因为前几天还在聊天的朋友说不定过几天就死掉了,在敬老院认识的朋友,接连不断有人死去,隔壁床的人死了,又换新的人住进来,这就是在敬老院的老人的世界。笼罩在死亡环境中的他们心理其实是会受影响的,会觉得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了。他们也是人,只是老了而已,不得不接受。
友人也没有办法,老人不愿意在家,而且在家没人照顾,友人在别的城市工作、生活,只有老人还在家乡,就算他出来,友人也没时间陪伴他,送到陌生城市的养老院,不如在家乡,毕竟吃饭口味、生活习惯、说话口音不会成问题。
有什么办法呢?友人也很无奈。
友人父亲的名字叫清源,很好听。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医生,生在共和国最艰难的年代。
没有享过什么福。
他不算过得最差的人,也没有过过什么世俗定义的大富大贵的好日子。他从那个年代走过来,习惯了过勤俭节约的日子。
我和他只见过两面,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而且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连话也说不清楚了,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们其实都没有对过话。
但是我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哭泣。
人如其名,清澈的源流,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年轻时候是个医生,年纪大以后带着病痛住进了敬老院,看着里面每天都在发生着死亡,最终面临了自己的死亡。
友人惊诧于我为什么哭了?
我说我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哭泣。
他还是不明白,继续惊诧地看着我。
我说:“没什么”,哽咽着,我继续说,“只是想到一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去,世上再没人知道他。一个生命就这样消亡了,觉得很感慨,很难过。”
一个生命的凋亡,就像一片落叶。
世界上千千万万片落叶,落叶归根,化为尘土。
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来了又去,没有人会特别铭记。
芸芸众生,就是我们。
我为我们的平凡和无人铭记的落幕而触感伤怀。
特此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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