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MEI _的落花图,感觉很美。你看,雨落在水中,荡起了涟漪。花,被风摇雨打,落在涟漪里。风雨有声,落花无语,看花的人,也许在栏杆处独倚。
那些水里的花是樱花,与我印像中的又不大一样。我也是喜欢看花的,小时候村居,屋前屋后,都有各样不同的花。大略记得,最先开的是杏花。杏树长在屋前的沟崖上,很大一株,每年都会花开满树,是淡粉色的,花瓣外面白中带粉,内里粉中带白,象墨润在宣纸上,有淡淡的层次感。一场春雨过后,花中带雨,色彩明丽,透出十分的灵气。每每此时,我就会想到杏花烟雨江南的句子,但江南的杏花烟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虽然长居北地,但也去过南方,只是季节不对而已。
杏花过后便是桃花,桃花的颜色要老一些,红的暗,感觉有些沉重,不喜。
桃花末全谢,梨花就开了。我家的梨树有些不寻常,是我太爷爷种的,说是种的到不确实,是芽接的。芽接这个词现在可能不太好懂,我倒是知道这个底细。就是在春天,树林发芽时,取来一个枝条,把末端削成一个楔形,嵌入别的树干上,用塑料带子密封好,新组合的树以后生长,就会成为嵌入枝芽的树种,原来树干的树种被取代了,大约就是这个过程。当年太爷爷也许还是很年轻的,他不知什么原因在一个树干上接了两个不同品种的芽,结果这个树长大后,也是两个树种,一个是白梨,一个是安梨,白梨很甜,安梨很酸。我在六七岁时,这棵梨树生长的最茂盛,末枝会一直伸到窗前。梨花开时,白梨和安梨的花没有区别,是一律的白。我家住在半山腰上,从山角向上望,会看到一树雪。梨花香的淡,但十分泌人,味道纯粹、干净。白日里,打开窗子,四方的窗子正好框住屋前的远山,恰若一幅画,窗子近处伸过一枝梨花,让人不由得想起“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的诗。夜里,月亮上来了。那年的月亮要比现在明亮的多,关了灯,梨花的影子会映在窗纸上,颇有“疏影横斜”的味道。后来我外出上学,那棵树越来越枯瘦,枝桠够不到窗户。再后来搬家,被斫去了,心情暗淡了很久,偶尔回去,老屋己经不住人了,梨树桩上也未有新芽发出,也许他倦了,睡了。
梨花过了还有樱桃,樱桃就很多了。屋前面的沟崖两边都是,花开时如两条长龙一般,花色有深有浅,树不大,一簇一簇的,倒也是热闹。
还有那些猫骨朵儿花,马莲花,牵牛花和好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的时序就记不清楚了。并不是年纪大了忘事,主要是那时候的心思不完全在花上,倒是盼着花儿快落好结果子,把果子从青涩吃到香软,那才是最好的记忆。
后来上学,到了城里,花就少多了,只是路边种的草本花,寻常的很,也没什么特别印像,感觉哪个城市都差不多似的,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只是从不留意罢了。
再后来参加工作,单位有一块特别大的地,上面长了很多蒲公英,春天会开满黄花,单位旧些年来搞黄花节,与家属孩子联欢,大家热热闹闹聚拢在一起,意思也并不在花上。蒲公英在东北叫婆婆丁,是可以吃的野菜,略带苦味,有些药性,能祛火,北方人喜欢吃。一旦长出了花,就老了,不能吃了。有人说秋天采了可以作馅包包子,我没吃过。
余暇时常读些杂书,人们大抵对花还是各怀情绪的。陆游驿外断桥的梅写花也写人,不与流俗苟同的情怀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李清照的绿肥红瘦工整新巧,写的是精致生活,那也是她一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也不知道她年老时在帘底听人笑语时是否还会想起当年的温柔岁月。林黛玉喜欢葬花,她不是葬花,而是感怀身心伶仃,埋葬自己。陶渊明悠然的菊花,是精神上的贵族,已经不屑与营营为伍。王阳明的山中花开则是心外无物的典型说明了。读到王阳明的花,我大致确信所谓风花雪月,无非都在旁观人的内心投射,与花本身的关系并不大。我猜测,真正只喜欢花开的人其实并不多,女人多想到容貌,男人多感慨流光,现在男女的辨识度越来越不靠谱,大约男人想到容貌的可能也是有的。亦或者是还有其他各种唏嘘,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自然也想不周全。
有时我就对着花树独自想,花开必然不是为了落,是随顺天道,我是否也应该如此,随顺红尘,不悲不喜。话好说,理好懂,可做起来就难。我毕竟是做不到的,不然也不会写这么一坨。
看过书的越多,走过的路越远,看花时的感触就越多。经过空山就想起落花,经过空谷就想起幽兰,看过烟雨就是杏花,看过菊花就是陶潜。每于此时,会窃喜与古人若合一契,但我近来忽然感觉,那是古人的观感,与我并不相干。“为学日深,为道日损。”实为大智之语。我渐渐的忘记了用我自己的身体去感受那个只属于我的世界,就譬如见到落花,会想到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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