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仙人掌

                      仙人掌

      仙人掌绝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我家的第一盆仙人掌就是在别人清理花园时随意扔在路边，我用草稿纸包着捡回来的。

        这个带刺的蠢蠢的家伙不太讨人喜欢，妈妈说：“既然捡回来了，就种在那个破铁盆里吧。”我在围墙外的菜地里盛了一盆土，胡乱将那个和我的巴掌差不多大的仙人掌种在盆中，铁盆放在后院的葡萄架下，那是一块特意留出来的泥地。可能是接着地气的缘故，蔫啦吧唧、灰头土脸的小巴掌不两天就反了青色。绿意一日浓似一日，我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仙人掌只能接受自生自灭的命运。有时候一连几个礼拜我看都不看它一眼。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急于吃葡萄的馋猫来到葡萄藤下，望着一颗颗黄豆粒大小的小珊瑚珠般攒在一起的串串葡萄，直咽口水，心想什么时候它们才能长大呀？忍不住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呸”又苦又涩，连忙吐出来。恰恰吐在那盆仙人掌里，这一看竟是又惊又喜，不知何时，那个绿色的小巴掌上居然长出一对小耳朵，像极了卡通人物米老鼠的头像。新长出的两片小叶嫩绿，然叶片也整齐松散的排列着一些小刺，我不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摸摸那些小刺，居然一点不扎手，小刺的颜色比新叶的颜色更浅一些。这个小可爱一下子有调动了我的兴趣，三天两头浇水，妈妈看见了说：“仙人掌是耐旱的，不能多浇水，它喜欢阳光。”妈妈的话一下提醒了我，我赶忙把它从葡萄架下搬了出来，找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安置，水也不多浇。受了我优待的仙人掌似乎懂得感恩，不断疯长，又过了两月，墨绿、深绿、浅绿、鹅黄层次分明的巴掌已然铺满了整个花盆。妈妈偶尔还剪下一两片捣碎了喂鸡，她说可以清热解毒。

      一场冬雪在夜里悄然而至，夏日蓬勃得遮天蔽日的葡萄藤上早已空空如也，苍老的藤蔓曲折盘旋在铁丝、木条搭成的棚架上，任由白雪装点成不规则的白色曲线。仙人掌也被白雪覆盖着，小小一堆。爱瞎操心的毛病又来了，葡萄反正没了叶子，不怕冻，仙人掌是正绿得起劲哪。轻轻拨开雪，绿绿的小巴掌就悄悄露出来，好似在说：没事没事，我们好着哪！果真是我杞人忧天了，雪过天晴，仙人掌绿意未减，只是身子微微侧了侧。满院子因为这点绿对春的渴盼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第二年春天仙人掌那最里层母珠已经变成灰褐色，仙人掌的一些巴掌已经伸出了花盆向四周铺散，满盆的绿浓得化不开。母亲买来了十几只小鸡仔，听人说三样的小鸡长得快，母亲便将小鸡撒在院子了，傍晚时候再关起来并打扫卫生。小鸡倒是长得快，我的仙人掌可就遭了殃，先是周围一圈的嫩叶被小鸡啄食殆尽，有些调皮的家伙居然跳到花盆里去左叮右咬。短短三天时间，我的仙人掌便缩水一半，千疮百孔了。下午放学回家，我愣愣地看着它出神，妈妈见状笑着说：“不就一盆仙人掌吗，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鸡吃就吃了吗，小鸡长大了还可以下蛋呢。”说得轻巧，我可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突然抬头看看墙头，那里有一个小门楼，上面有一小块水泥平台。嗯！我立刻搬来梯子，唤弟弟、妹妹帮忙，使尽浑身气力将仙人掌花盆高置于平台上，培土、浇水，这才放了心。妈妈笑我犯傻劲。爬山梯子去照顾它的确不方便，而且我也上初中了，仙人掌便被我渐渐淡忘了，好一阵子没有给它浇水了。

      那天放学，老远妹妹就冲我喊：“姐，快，快，仙人掌开花了。”仙人掌会开花，我心中嘀咕，还是禁不住放下自行车就去搬梯子，前脚刚迈进后院，墙头上一抹黄色已经跳入眼帘。和妹妹并排站在梯子上，方才看清，那好似绸缎一般的花瓣在阳光下灼灼耀眼，与月季、牡丹一般大小，然而花瓣质地厚重，和那肥硕的小巴掌似的叶片同样给人踏实稳重之感。向下看，花托像是一个胖胖的大拇指，下半截绿上半截微微泛出紫红色，三朵盛开，两朵待放。由于缺水母珠旁边的几片巴掌也黯淡下去，叶片上出现了裂痕，仿佛饱经风霜、经年劳作的老人的手掌。它是把蓄积的能量全数输送给了那灼灼的花了，再瞅瞅那盆中龟裂不堪的泥土，不禁心生愧疚，埋怨自己，也埋怨仙人掌“它真不该开花！”妹妹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姐，以后我来给它浇水。”那天后，每次回家，总习惯性的朝墙头看看。

      仙人掌实在不是名贵的花，花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