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太阳发出橘红色的光芒,柔和的撒在大地,燕子岭上的白雪变成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闪烁,池塘边的柏杨树发出朔朔的声音,陈默家的狗,他亲密的朋友大白在柏杨树下无聊的啃食树皮。
下谷村,杨德文老师院外摆着一个大风车,房梁上挂满了玉米棒子,有黄的,红的,白的,还有各种颜色混杂的,玉米下面堆着像山一样的柴火。这种柴是橡树劈出来的,旺火,耐烧,那时的冬天,人们用它取暖。
桌子上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腊肉,腌菜,干萝卜卷,还有文老师自家种的香菇。
文老师的妻子罗秀端着碗,出神的听着曾丽说话,样子有些痴痴的,一颗米粒儿凝固在她的嘴角,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忘记了嘴里的饭食儿,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她们之间的谈话已经经历了几个春秋。
曾丽的话讲完,她的面颊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如梦方醒的样子对她的女儿杨颖说:“颖颖,去给你奶奶碗里再夹点菜。”
文老师离开饭桌,靠在火炉边的竹椅上剔牙,他的头歪着,眼睛望向房梁,说:“别给你奶奶夹了,吃多了,她心里不受活。”
文老师的母亲郑老太坐在最里间的的大木椅上,旁边垫着被褥,她一手捧着碗,正努力的用勺子往嘴里刨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儿。
她闭着眼睛,吃力的将最后一粒儿米吞下,摊开手中的碗和勺子,连连摆手,说“不要……再不要了……今天吃多了点。”
郑老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火苗,两只手放在膝盖,关节有些变形,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却格外的安详,心里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曾丽看看郑老太,有些木然,半天没说一句话。
罗秀一只脚横过木板凳,看着文老师,说:“她爸爸,曾丽弟弟上学,你就应了吧,横竖,这也不妨碍谁。”
文老师:“曾丽,我说话不怕得罪你们,你弟弟,上多少年学,都是白交学费。”
曾丽愣住了,她吃力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光全部退到了心里。
文老师:“你们依我的话,我就说一句,让你爸妈在家教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等他长大了,生活上,至少……,至少能把自己吃的饭做好吧,你爸妈老了,也少点顾虑。你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罗秀张望着火炉上壶里快要烧开的水,微微的,愣愣的点了点头。
曾丽端坐在饭桌上,像一个雕塑,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万般滋味,左右都布满了荆棘,前后的路都走不通,她充满了矛盾,文老师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她的理智,何尝不是呀,我有何尝没想过呢,可是我总是异想天开的安慰自己,安慰父母,我竟然还天真的期待着我的傻弟弟有一天飞黄腾达啊……,她的嗓子上面像是吊着一块石头,几乎挣扎着,说:
“文老师……,今天来这么打搅你,还耽误你的事情,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文老师:“这大冬天的,我也就放个牛,砍点柴火过冬,没啥忙的,要是农忙的时候,怕真是没时间招待你们。”
曾丽弟弟曾大傻子怯怯的退到门口,眼神斜着的瞪着文老师,脸上露出怨愤的表情,嘴和鼻子歪到了一边,他的样子好像也进入了深思,仿佛察觉了什么。
曾丽看懂了她的弟弟,他分明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文老师,却很害怕他,他在奋力催促他姐姐快离开这里。
曾丽三姊妹准备动身起行。
罗秀好忙起身,说:“几姊妹来一趟拿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啥,快拿回去。”
曾丽:“我妹妹娇娇在学校念书,爸妈没管过,也不会管,全靠文老师教育了。”
罗秀:“那是他的责任,你不必谢他。”
曾丽:“姨,收下吧,我们走了,奶奶,你保重身体。”曾丽望向文老师的妈妈。
郑老太没有听到,自顾自的端详着火苗。
文老师:“大秀,快,拿给她。”文老师指着桌上的礼品。
曾丽:“文老师,没有贵重东西,你就收下吧。”曾丽恳切的说。
文老师仍然坐在火炉边,手中拿着一根折断的牙签,并不看任何人,使劲的摇着头,说:“拿回去,拿回去……,拿回去!”文老师说的很坚决,不容商量。
罗秀的手六神无主的现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曾丽说:“过完年,我出去得早,没时间拜访你们,这就算是来看奶奶一趟吧。”曾丽的话句句真情,让人无法拒绝。
罗秀茫然的站着,说:“好,这次我做主了……收下了,路上慢点,就不留你们了。”
曾丽三姊妹走了,曾大傻子在稻田边上像野鸭子一样摆动着他那笨拙的双臂,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个快活的小动物。
罗秀若有所思的对着文老师说:“这人的天性真难说,梁上那杨德财,他那大孙子聪明,成绩又好,有听话,他还不知足,还说要把他们撵出去打工,省家里的粮食。”
文老师一听到这句话,脸迅速歪到了墙根儿,嘴巴立刻咧到了脖子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极轻蔑的说:“他,哼……他懂个啥……,他就会使他那一身的蛮力,会说一嘴的村话,我当他的面我也是这话。”
罗秀惯常的默认了丈夫的话,不语。火炉里的水已经开了半晌,才被罗秀提下来,柴火越来越旺,郑老太的脸被烤得有些发亮,文老师埋着头,望着窗外的风,低声哼着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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