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儒,1960年出生,高中文化,务农。闲暇之余喜欢关注国家大事,领会中央精神。对待南海问题,也可以侃侃而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鸿儒当年可是高材生,怀揣梦想,誓必考上大学,报效祖国。因为家里条件和历史原因,最终没能上大学,含恨回家务农。
那些学习一般、以鸿儒为榜样的同学,反而中专毕业,顺利就业,端上了铁饭碗,吃上了公家饭。这让每天东山日头背到西山的鸿儒一直耿耿于怀。
鸿儒本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学富五车般的饱学鸿儒。
鸿儒也算认命了,勤勤恳恳,春耕秋收,过了有20年吧。这20年,鸿儒和其他务农的乡亲一样,娶妻生子,赡养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1992年以后,中国改革开放,进入了快车道,因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每个地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鸿儒的村子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时鸿儒还会沉浸在自己上高中时的日子里,甚至一个人会在墙角偷偷地笑,那毕竟是他最辉煌的岁月。
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彻底颠覆了鸿儒的信仰。
原来,鸿儒的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拖熟人给介绍了个对象,一家人都非常满意。可是,有一天,媒人突然来说女方家不同意了。这让鸿儒琢磨不透。最后一打听,让他觉得非常憋屈、郁闷、难受。
事情是这样的,鸿儒儿子之前的对象,重新找的男友是鸿儒同学的儿子。那个同学当年没有鸿儒学习好,但是人家上了中专,家里人再给活动活动,最后在县里财政局上班,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现在是副局长。在县城有两套房,儿子也在单位上班。难怪儿子对象要分手,这事让鸿儒很窝火,毕竟孩子的事都牵动着大人的心。
鸿儒为这事,郁闷了好一阵子。他就想:要是当年……也不会这样。越想越生气,又没人跟他谈心,久而久之就有些恍惚了,开始滔滔不绝地侃大山,叫嚣着要带着儿子去挣大钱;计划给黄河安栏杆;准备给长城贴瓷砖;条件允许的话还要给飞机挂倒挡……
村里有个后生,比鸿儒儿子大几岁。这几年一直搞房产销售,也是生来伶牙俐齿,说个什么都是有板有眼的。因为房子的事,鸿儒儿子的对象吹了。鸿儒便专门把这后生唤到家来,让这后生给他普及一下房地产知识。双方又因为一些生活现象和实际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甚至争得面红耳赤。
鸿儒天生好记性,后生给他讲的,只要是没听过的,都熟记于心,还可以一板一眼地讲出来。但是,鸿儒周围的人,因为听多了,都不喜欢听他讲,还有些厌烦。
“机会”来了。
一天,村里来了两个大学生,刚进村就被鸿儒碰见了。大学生询问村里的各种情况,但没有说明来意。鸿儒如导游一般,领着两个大学生边走边介绍。
鸿儒讲了村东头仙姑庙的传说和大槐树的年份;到了高庙,给他们介绍,这里是村里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如果把村子比作北京的话,这里就是天安门广场,也说了为什么这里叫做高庙。
鸿儒是越讲越上口,但是大学生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想走,出于对鸿儒的尊敬,只能跟着鸿儒的节奏走。
鸿儒觉得讲的没有新意了,但又不想失去这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急中生智,想起了后生给他讲的房地产知识,来了个移花接木,何不来一番房产论谈,以及畅想下2035年村里的宏伟蓝图。
鸿儒语重心长地拍着其中一个大学生的肩膀说:“在上级领导的关怀和支持下,以及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我们杜村村委会,决定开发房地产。”
两个大学生,很认真地点头示意说:“对,对!跟着党走!”
走到村中央的池塘边时,鸿儒带着几分自豪,指着池塘说:“我们计划把池塘边全部用石块覆盖,然后在上面安装大理石护栏以及四个凉亭和一个文化长廊,池塘中央设有喷泉,24小时开放,晚上就是音乐、灯光和喷泉交织。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假山叠峦,鱼翔浅底,荷叶田田,背景喷泉随着音乐缓缓而起,达到一种江南小镇的感觉!”
然后,鸿儒指着池塘东边那片民房充满憧憬地说:“这块地我们计划投资建设一个33层的城市综合体,地下两层是车库,一层是金银珠宝商场,二层是华润万家超市,三层是特色美食城,四层是国际电影院,五层是健身房和游泳馆,六层是老年活动中心和棋牌室。7—20层是写字楼,21-33层是精品公寓。名字我们研究过了就叫《外滩国际》。”
两个大学生,被鸿儒这一番“狂轰滥炸”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显然有想往下听的意思。
鸿儒更是一本正经地“指点着江山”,比专业的房产销售顾问还在状态。
他们走到村西头的干池边,鸿儒又开始了临场发挥。他指着干池北边的那片民房,激动得仿佛眼前就是一个成熟的社区,信心百倍地说:“这里计划打造一个精品住宅府邸。规划20栋、16层托斯卡纳风情的电梯洋房。面积从90-200㎡。沿着池塘边还会有20套,双拼别墅,面积400-600㎡。引进最潮流的七重绿化,既有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又有郁金香庄园,更有高大的乔木、灌木、花灌木的点缀,还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可以提升社区档次,让村民把回家当成度假。让人有种‘不出城廓而获山林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趣’的感觉。我们称它为‘外滩公馆’。”
两个大学生面面相觑,彻底目瞪口呆了。
鸿儒胸有成竹,语气老道且缓和地说:“我们计划把杜村打造成第二个浦东新区。村里还计划,开发千亩苹果采摘园,供游客在果树下寻找那份恬静和惬意。在苹果采摘园门口,设有文化广场,村里会组织专家,给村民培训不同阶段果树的管理方法,召开苹果推介会。”
两个大学生见说到苹果,连连点头说:“这好,这好!”
说着,看见一个人从远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看,原来是村长。
经过交涉才知道,这两个大学生,是乡政府受县里委托,派来视察村里蔬菜大棚的管理情况的。书记、村长以及大棚的分包户20多个人早早就在大棚门口准备,迎接上级检查。等了一早上,也没见个人影,打电话问乡政府。那边回复说:“人一早就出发了。”
原来,被鸿儒忽悠得听他侃了一早上大山。
这时,两个大学生才知道,刚刚这个老乡是在天方夜谭呢!他们信以为真了,不过那个蓝图,也确实让人向往。
一个村得,都知根知底。村长一脸的无奈,只说了句:“掌柜你忙!我招呼他们。”
鸿儒满脸微笑着点点头。他感觉自己今天发挥得非常好,这两个大学生也很配合,不像村里那些文盲,听不懂,还老打断人说话。
事后,村委会因为这个事,专门开会做了研究。书记给村长下的政治任务是:以后只要有上级来视察,必须派个人跟着鸿儒,不要让他再接触视察的领导。虽然大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也不能影响村里正常工作。
奇怪的是,从那之后,鸿儒话变少了。村里人调侃说:“鸿儒把肚子里的草料倒光了,所以没说的了。”
鸿儒又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好像从那次高谈阔论后,他想明白了好多事,又开始兢兢业业的耕耘着自家的那一亩二分田。
鸿儒侃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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