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那是我出生的90年代,红旗小镇兴起了几个茶坊,白天卖茶,晚上拉出厚厚的大电视机,架起音响,插上麦克风,摇身一变就成了露天KTV或者电影院。吃完饭后的小镇居民,肆意漫步,有的出来喝茶,有的出来聊天,有的出来吃吃炸串,除了偶尔戏台有演出,平时最大的娱乐标配,也就是在茶坊,点上几杯柠檬红茶水,翻看歌本,点歌排唱。
那时候,妈妈最常去的那家茶坊,就在红旗大道上,路很宽也很长,点唱的每个声音,大道上的挨家挨户都能听得见,一直延绵到没有人家的的尽头,才逐渐淡去。
陈星的《流浪歌》是妈妈每次必点的歌,妈妈唱的很认真很深情,仿佛不是要让歌声通透整条大道,而是希望它能透过天空,穿过白云,告诉远在广西的外婆:“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当时年纪很小,除了知道“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还知道那家柠檬红茶水,清清甜甜很好喝,妈妈的歌声里的深情,并不能理解。
1988年海南建省,数以万计的人川流不息地跨越琼州海峡,涌向海南。在这批“闯海人”中,就有来自广西武鸣县小乡村的妈妈。当时交通与通讯并没有现在发达,一旦分离,想再见一面或者再听见亲人的声音,便不知何年了。“8000块,闯,闯成功了很好,不成功,这也是你的嫁妆,再回来,我也没有钱给你了。”外公说。思虑过后,妈妈还是独自抱着行李,坐着轮船到了海南。我想,这是外公对妈妈最后的疼爱了吧,爱她就让她做想做的,哪怕是离开自己的身边。
到了海南,原本是和一个姐妹一起到海南保亭去做衣服买卖,生意失败了,再辗转周折,到了海口的老爸茶坊里做洗碗妹。虽然十万人才下海南,但海岛本地居民对内陆人还是会充满了敌意,甚至是鄙夷。老板看妈妈瘦瘦小小也做不了什么活,先让她做洗碗妹吧,每每妈妈谈起这段经历,就会笑着说,那时候洗碗,谁都没有她厉害,“这么多人洗碗,就她洗的碗白白净净,老板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哈哈哈”,老板说:“这个大陆仔,都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洗的,这么干净。”我问“我听说,以前你和我爸认识的时候,你都是领班了,怎么做到的?”后来,机缘巧合,前场缺人,看她还会点算数,就让她试试,结果发现我妈还是可以胜任的,就把她留下做前场了,接着到收银,再到领班,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
在海南小乡镇,对于内陆人的偏见更是严重,从缘结父亲,再到把我生下,一切都不易。“什么?!我是未婚先育?”我很惊讶地问奶奶,奶奶说:“是呀”,仔细想想,海南观念还是比较滞后,找个排外的内陆人结婚,若不是怀孕,带回家也怕是会遭到反对吧。就连今年过年,弟弟宣布了长沙女朋友的消息,奶奶也是语重心长地对弟弟说:“要怀孕了才带回家噢!”。
接近年底的时候,爸爸领着怀孕的妈妈回家了,后来年关的时候,妈妈说:“没有过门,不能留在家里过年”,便支身前往海口,过了几天才回来。但是怀孕已经7个月,还没有举行婚礼,一家人琢磨着正月十五找当地的三叔,一个当地很有名的“神算子”,让他算一下结婚办喜酒的事情,结果那天妈妈的肚子很痛,由于不足月份,不觉得是要生产,便到诊所抓了一副药来吃,结果吃完更疼了,急急忙忙去了乡镇医院,医院的医生考虑怀孕周期太短,不敢接生,便让母亲去琼山市区的人民医院,几经辗转,最终只在肚子里呆了7个月的我,诞生了,小小一只,小到妈妈偶尔提起时,说“就像拉SHI一样轻松,不然也不敢生第二个”。奶奶也说,小小的睡在母亲身边,一个翻身,不注意就会被压到,要经常看着 。
生下我后,婚礼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没有婚礼的婚姻,或许是我们家对妈妈最大的愧疚,流浪到爸爸的怀里,此生愿再无风浪,我想外婆也是这样祝愿妈妈的,天下的母亲,不求儿女荣华富贵,但求平安幸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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