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德被迫无奈跟着他的大外甥来到自己的家。孟祥国直接把他拉到了他曾经看到的那个装满手写纸的桌子旁。这张桌子还是他妗子也就是他小姑的陪嫁。实木的,外表的清漆有些许的脱落,但木板平整,隼扣的很牢固,只是稍微显得笨重了些。
孟祥国放开舅舅的手,伸手打开抽屉,他一眼看见原来桌子跟前装在塑料袋里的很高的一大摞写过字的白纸都不见了,就问舅舅:“原来在这儿的这一堆东西呢?”
“被你妗子收柜子里去了。”于建德今天没有多大精神,说话也有点气喘。
“你怎么了,舅舅?是哪里不舒服吗?”孟祥国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累。放心玩吧。”于建德拍了拍外甥的肩膀。
“哦,吓我一跳。”孟祥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于建德见状笑了,但笑的有点勉强。因为他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由于年前年后事情比较多,累的吧。
孟祥国蹲下身子,打开柜子的门,松了口气,果真在这里呢。他一边将袋子里文稿往外拿,一边问舅舅:“舅舅,妗子是不是我小姑啊?”
“是。”于建德回答说,“现在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了吧?还是你妈坚持的对。”于建德眼睛里有些无神且无助。
孟祥国安慰舅舅:“没事,舅舅。你是我舅舅就行了。小姑回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喊她小姑,我来你家就喊妗子。别难过,注意身体。”
孟祥国一边翻看那些于建德的手稿笔记,一边看安慰他舅舅。他非常喜欢舅舅,也很心疼这个舅舅。虽然妈妈过去不曾提及,也仅仅是长这么大的第二次见到。但看到妈妈看见舅舅的那种闪着亮光的眼神就知道妈妈是非常疼爱他这个唯一弟弟的。
孟祥国一页一页翻看着于建德曾经的记忆。“呀,舅舅,你的字写的好看。你看,这个是个什么字?就是有点草呢?”又问:“舅舅,你能教我写字吗?”
“找你爸,李小文。他的字写得好看。”于建德抬头看了看孟祥国指的那个字,那个字确实不好认,说:“这个念饕(tao第一声)餮(tie第四声),一种怪兽,会吃人的哦。”
“哦……”慢慢欣赏着舅舅柔美的文字,体会着他痛苦而又充满希望的矛盾,好像原来舅舅病的很重,随时都会离去。他的痛没人能够体会,他活着的每一天相当于别人的好多天。他几乎没有快乐,病痛时刻提醒他生命会随时终结。他的快乐极为少见也极为短暂,他把心里痛苦的历程记录和想象,创作一些诗句、散文和小说。也许因某一句话会让他暂时忘记片刻的痛苦,让他撑过一天难熬的时光。
“喏,这个给你看吧。现在不得闲看,等中考完了再看。一定要读。”
孟祥国一看,是《菜根谭》和柳青的《创业史》。“这两本书很重要吗?”孟祥国问。
“读了你就知道了。”于建德恹恹无神,就跟马上就要睡着了一样。
“舅舅,你真是累的吗?你可别吓我!我们去医院吧?你可是第一次过年接我哦……”孟祥国瞪着他的舅舅。
“没事。”于建德用手指轻轻指歪孟祥国的头,继续说:“你玩一会,我想睡一会。”于建德说着话往歪在床上,也没盖被子。孟祥国用手在舅舅头上试了试,又用手在自己头上试了试,感觉自己的体温和舅舅的体温差不多,就给舅舅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舅舅身边胡乱翻弄着舅舅的手稿。
于建德含混不清地说:“没事,舅舅歇会起来跟你玩。”
孟祥国注视着这张与他的妈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他又给舅舅掖了掖被角,恐怕凉风侵入他那本就不太强壮的身体。默默坐着,轻轻地翻阅那一张张潇洒的笔记,心中的敬意慢慢攀升,以致他慢慢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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