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缭绕，黑暗笼罩着珠海城，亡灵军团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每日一次的狩猎。
他们无情的杀戮，手中的利剑流淌着人类的鲜血，冰冷的温度滴落在地上，产生的“滴答”声像是黑夜对这场杀戮的哀歌。
夜晚的刺骨在这一刻变得尤其明显，即便是久居下水道的老鼠，也耐不住这股冷意，松软的灰尘在阴寒的风扬起，给这晚的气氛画上迷雾，卷起一片呛鼻的颗粒。
“好冷的夜。”
铁怒站在高处，注视着远方，他的脚下，是污秽，是亡灵在等待他跳下去的那一瞬间。
这是个最差的时间段，但也是最好的时间段。
有人埋怨着这个世界，在没有光线的屋子里苟且偷生；也有人憎恨这一切，恨敌人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了自己至亲之人；可也有人狂欢，他们欣喜，因为他们得到了释放，等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
铁怒便是其中之一，他曾经身犯数罪，杀人抢劫数罪并罚之下，他只有死路一条。在法治社会之下他只能无止境的逃亡，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在一个多月前结束了。
大灾变来临，他摇身一变，成了神选之人，他的一切开始带上了大义的标签。
一时兴起建的庇护所，成了上千人的依靠。
随意救下的孩子们，将他看做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多亏有你。”
这句话他已经从挺有意思听到耳朵快生茧，他甚至开始厌恶这种被崇拜的感觉了，一时的恶趣味轻易得到满足后他已经不再热衷于此。
反而开始像以前一样，想来一次……肆无忌惮的犯罪。
“可惜，这里已经没有法律了啊。”
铁怒低头叹气，用手托着下巴。
他的下方布满了亡灵龙骑兵和亡灵龙骑士，甚至在远方，还有几个身披猩红披风的血色龙骑，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都怪你们，让我连违法犯罪的机会都没有。”
他甚至看着脚下的亡灵，恶狠狠的说道。
他并不怕这些亡灵龙骑兵和亡灵龙骑士，甚至连远处的血色龙骑他都不怕，身为曾经恶贯满盈的罪犯，如今的神选之人，他早已在大灾变来临的第一时间认定了一条定律：谁强谁能活。
所以他争分夺秒的增强自己和神明的融合度，时至今日，他早已做到了能“开锁”的境界。
这个境界，堪比地狱龙骑！甚至还要更强。
他之所以在电线杆上“躲着”，不是怕下面的亡灵，也不是懒得出手，而且在他的正前方，有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身影在亡灵之间游走，像个鬼魅一般，总是能在躲过攻击的同时打出漂亮的反击，他手中的长刀也不寻常，一经出鞘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魔气，即便相隔百米开外，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很凌厉的刀法，他的刀既快又狠，每刀都正好落在亡灵士兵的灵魂之火上，而且在招数与招数的转变上流畅的像是在跳舞，杀人的舞，不，杀亡灵的舞。”
铁怒兴致满满的看着晖瞳，金色的双眸中透露着好奇的情绪。
“不行，我得把他按住好好瞧瞧他那把刀。”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在他乱蓬蓬的长发下交错纵横着富有年代感的伤疤，其中一道伤疤斜跨半张脸，看起来像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他轻轻一跃，从电线杆上跳了下来，倒立着俯冲向亡灵群，数百条手臂争先向他伸来，数百柄巨剑直指他降落的落点。
似乎可以预见，他下一秒就会被上百条粗狂的手臂撕碎，被上百柄巨剑戳穿。
然而他本人却毫不胆怯，反而笑着面对这一切。
他像个悲天悯人的大师一样，双手合十，双眼闭上，如同一个赴死的恶僧，但几乎下一个瞬间他的笑容突然就变得诡异、像恶鬼一般。
“把你们的生命，留在我的手心吧。”
在即将接触到亡灵的巨剑时，铁怒的身体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背对所有亡灵。
他背对亡灵，口中的低语几乎还在传播，而他已经露出了胜者的蔑笑。
时间在此时仿佛定格，然后在下一秒分崩离析，所有亡灵都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化作枯骨，然后骨骼消散，剩下一缕灵魂之火悬浮在空中，聚拢在一起后飞到铁怒的手心。
“神之手——生命之窃。”
随着声音的落下，灵魂之火在铁怒手心彻底熄灭，留下几点幽绿的微光，存在几秒后消失不见。
铁怒的身后变得空荡荡，只是充满了污秽。
而他的前方，站着三个身着铁甲，背后垂落猩红披风的身影。
“人类，你是何人？”
血色龙骑站在铁怒身前，他挺直身躯，目光低视铁怒。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位长得和他一样的血色龙骑，三个人呈一前二后站位，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为之。
“死人还这么嚣张。”
铁怒一脸不耐烦的掏起了耳朵，然后对着血色龙骑屈指一弹。
“竟敢羞辱我，我以血色之名判你死亡！”
血色龙骑大怒，手中的骑士剑自上而下直直劈落，猩红的血光高悬在铁怒头顶，越来越近。
然而血色龙骑的骑士剑却在碰到铁怒周边时，戛然而止，然后血色龙骑连人带剑倒飞出去，魁梧的身体在撞倒墙面后掩埋在石砖中。
“我以神之名，判你无法伤我分毫。”
铁怒学着血色龙骑的样子说道。
……
与此同时，在玫瑰公园外围的广场，晖瞳正手持暗狱，在成百上千的亡灵龙骑兵和亡灵龙骑士之间游走，火之式在他手中成了绘画的笔，在这片战场肆意挥舞。
每一次挥舞，都有黑色的火焰燃烧，有时还伴随着一道道烈焰之刀，向四面八方延伸，击溃路径上的敌人。
斩日如今在他手中已经算不上杀招，几乎已经当成了重A在使用。
遇到稍微严峻一些的局面，他便使出陨星来突围。
完全爆发的陨星没有烈焰包裹，因为所有的烈焰都浓缩在刀中，在这一刀下，哪怕是血色龙骑也要身死，普通的亡灵士兵仅仅一个照面便直接溃散。
除此之外，他还有面对重重围堵的刀技——
“火之四式——点杀！”
低沉的沉吟之下，一道在黑夜中仍呈现为漆黑的极速光影闪过，途经的轨迹呈一条直线，身后连续的残影在晖瞳抵达最后位置时逐渐消散，保持双手握刀、直刺身前动作的晖瞳刀身一转，身后在这一刀轨迹之下的亡灵尽数倒地。
混乱的污秽弥漫。
幽绿色的灵魂之火，一一熄灭。
这便是火之式中的极速——点杀。
将所有力量汇聚在一点，长刀直刺，摧毁眼前的一切，杀死阻拦在前的敌人。
即便是龙骑层次的敌人，也无法轻易接下这一刀。
啪！啪！啪……
就在晖瞳刚要收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道掌声。
“好刀法。”
铁怒身缠污秽，出现在晖瞳身后。
晖瞳即将收起的暗狱重新斜立，他背对着铁怒，没有回头，因为他通过呼吸已经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或许他一回头，迎面而来的会是暴雨般的攻击。
“你的刀不错，借我玩玩？”铁怒笑吟吟的说道。
“不借。”
晖瞳稍稍侧身，就要转过身。
“那只好抱歉了！”
“斩日！”
晖瞳突然转身，暗狱在身躯扭转之间迅速划过一道冰冷的刀光，刀光四面八方，数十道漆黑的火刀爆射而出，杀向铁怒。
“火焰不错。”
铁怒却咧嘴大笑，火焰的黑光闪烁在他瞳孔，他不慌不乱，淡定的伸出右手，在躲过攻击的瞬间触碰漆黑的火刀，炽热到能融化钢铁的温度对他来说似乎与空气无异。
晖瞳早在出刀的同时便往后退去，暗金瞳之下，他能更清晰的感受敌人的实力，眼前这个像猛兽一样的男子，很强！
拉开距离的同时，他还在酝酿下一招的火焰。
而在轻松躲过晖瞳出其不意的一刀后，铁怒大喝一声，他身体重心微微下压，右手一挥，竟有大片的黑色火焰喷涌而出，向晖瞳涌来。
“这是我的火焰！？”
晖瞳心惊，他连忙抽身离开原地，脚下凭空出现的火焰化作阶梯，随着他的心意出现在特定的区域，然后他脚踏着火焰接连如蜻蜓点水般跳跃，最后落到一颗大树上。
暗月之下，破败的广场充斥着满地的污秽，很多树木都被染成了黑色，晖瞳脚下的大树更是在他的火之五式——身法：踏火之下迅速燃烧起黑色火焰。
这是虚无之火，存在于虚空中，使用者可以脚踏火焰行走，踏火而行。
晖瞳位处高处，目光冰冷的看向铁怒，他的心中还留有震惊。
就在刚刚，这个满脸刀疤，穿着军绿色背心和灰色长裤，有着一身精炼肌肉的男子，竟然用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火焰。
“你是谁？”
犹豫了几秒，晖瞳还是决定询问对方的来历，尽管知道得到的信息可信度极低，或者根本得不到信息。
铁怒在用出魔焰之后就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他脸上没有丝毫敌意，仿佛刚才先暴露杀意的人不是他。
“我是神选之人。”铁怒笑着说道。
晖瞳微微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说话，也不再攻击，而是静静的看着铁怒，等待着对方后面的话。
铁怒见状也不在意晖瞳的沉默，他双手抱胸，用手指在下巴滑动，目光在晖瞳和暗狱之上来回游走。
“要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继续活着，还得靠我去拼命吧，看到我身后的污秽了吗？就在刚刚，我似乎还在替你解决敌人。
而现在，你竟然要杀我？”
“是你先起杀心。”晖瞳冷声反驳。
他并没有接受一切指责的习惯，更别说这指责全是无中生有。
然而铁怒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所谓宝刀配英雄，你看我，若是拿着你手中的长刀去杀敌，你们其他所有人，活下去的概率是不是更高一点？”
说着他露出悲伤的表情，但晖瞳却看出，他的眼神中分明是抹不去的戏谑与暴戾，他这个人简直像是生来的恶人，哪怕故作悲伤也掩盖不了满身的狂暴。
“我活在这个世上，依靠的不是别人。”
晖瞳对视着铁怒的眼睛，直视对方眼中越来越升腾的暴戾。
“该说你自私呢，还是盲目自信呢？小子，乱世之中，活着才是硬道理，刀再好，人没了，这块铁掉在地上也只能被别人随意捡起。”
铁怒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今天突然来了兴致，想用道理让对方臣服，可他无意中散发的气息还是影响了周围的气场，躲藏在草丛中的松鼠在不好的预感下窜出，大树枝头上的鸟儿也受惊般飞走。
晖瞳自然也能感受到以铁怒为中心产生变化的气场，那是一种类似杀气领域的感觉，周围数十米范围内都笼罩着隐晦的杀意，这个人杀过人，而且很可能是在大灾变之前！
这种杀意晖瞳也能用出，但压抑之下还能产生如此的杀意，甚至自己的神能都在这种杀意的笼罩下以缓慢的速度流失，这种程度晖瞳并不能做到。
特别，是在面对之前没有任何过节的人类情况下。
“我刚刚也在杀敌，就在你来之前，你口中的长刀，在我手中斩灭了这里数百位亡灵。”
尽管知道对方不是讲道理的人，晖瞳还是解释了，他不是想和恶人理论，而是在拖延时间，如今已是深夜，在这么靠近亡者之门的区域和对方动手，并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
而且……从对方先前的攻击以及如今的表现，晖瞳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如果猜测是真的，或许对方并不会主动向他出手。
“那又如何？”
铁怒低头冷笑，他自然不怀疑晖瞳口中所言，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晖瞳杀戮亡灵的过程。
“这代表着，我不是你口中只能躲在你身后，看着你拯救人类而自身不愿做一丁点牺牲的自私自利的小人，我的刀也不是用来献给别人的玩物，它一直在敌人的胸前磨砺，或许有一天，它会比神选之人的武器更加锋利。
也或许，它会沾染上某位神选之人的鲜血，成为新的英雄。
而旧的英雄，届时只能在血泊里微弱的呼吸，用他最后的白骨与鲜血铺就对手的道路。”
晖瞳刀指铁怒，声音冷漠得像是万年寒冰：
“所以，不要随意触碰一把出鞘的刀，除非你的鲜血足够让它饮饱。”
话音刚落，一道狂风伴随着晖瞳冰冷的话语带着风沙卷过，灰尘遮掩在晖瞳身前，暗狱与风沙交缠在一起，然后……叫人带刀一起消失不见。
“有意思。”
灰尘的另一边，铁怒看着与风沙一起消失的晖瞳，不仅不着急，反而感到有趣。
“为何不留住他？”
他的身后，一个穿着古典西装的男子在黑影的簇拥下出现，男子有着黑色的齐耳短发，右手带着金光灿烂的“手套”。
那手套不知是何种材质打造，亦或者是根本就是他本来手掌的模样，竟没有一丝褶皱，松握之间除了流转着金光，和寻常手掌无异。
“他太谨慎了，在意识到我能复制他的招数之后，便没有继续出招，而且在等待我主动出手。”
铁怒摇头叹息，然后又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右手。
“等我汇聚了神格，彻底掌控神之手以后，这唯一的缺点也将不复存在！
而且……”
他食指伸出，一道黑色的火苗漂浮在上面，传递给他一个不断移动的坐标。
神能——永恒之刻。
源自主神的犯规级别能力，能将偷来的物品刻下永恒的印记，别人无法偷回去，因为即便偷回去也会始终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而用在敌人身上，便成了不会被破解的动态追踪器。
铁怒虽然无法做到像主神一样让印记永远留存，但保持一个月还是可以的。
穿着古典西装的神明：赫尔墨斯听着铁怒的话语，看着跳跃在指尖的魔焰，他的双目中流转着智慧，流转着狡黠，也流转着摄人心魄的精光。
“赶紧变强吧，神对龙的反击，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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